无言的沈默回荡在周身,上官拨弄了一下火堆里的柴枝,闷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为什麽对我好?」
「嗯?」锺鸿羽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真是个怪人,我从没有对你好,你却对我好。」上官将双腿弯缩起在前胸。「我心里觉得很怪,真想打自己几掌会不会好过点......」
「别伤害你自己。」
「那你说啊。」上官将下巴搁在膝上。
「我不想告诉你。」
上官僵住了脸,好像狠狠被打了一掌似的痛。
他无助的眼神教锺鸿羽急了。「因为我不想被你讨厌。」
「你对我好的原因,会让我讨厌你?」上官莫名地觉得好过了点。
「是我害怕被你讨厌。」
「我不信。」他在唬弄她,他可以为了她挨一掌和她一起跌下崖,她不信他的理由会让她讨厌。
「你瞧,你不信我,所以我更害怕让你知道。」
「我、我发誓我不会讨厌你。」
「我怕。全天下,我只怕你讨厌我,那样我将心碎。」别再让我说下去,上官,你的迟钝真教我又气又难过。你不觉得我们的对话,已超过了一般朋友的界线了吗?
「你会......为我心碎?」上官怯怯地握住他的手。
「是的。」他珍惜地回握他。「你为什麽想知道我的理由?」
「我觉得你像我爹。」
像被打了闷棍,一口血哽在锺鸿羽喉头呛住他。「我像你爹?!」
「我爹很疼爱我,不要回报的宠爱我,我娘也是。你从不对我要求,跟爹一样,这不是像爹吗?」
「不,我不把你当孩子看。」无力,锺鸿羽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你对我好的理由呢?」
又转回这里了,好吧,说就说。「因为我很喜爱你。」
上官呆了呆,心底却有个热块窜上来,她不知这是什麽?她只觉得自己热得快化了。「你喜爱我?」
「是的。」
「你不是把我当孩子,还是当成手足喜爱吗?」
「我会对长辈敬爱,对手足友爱,对你是『喜爱』。」
上官手足无措,可这话她却一点儿也不讨厌。也有女人对她示爱,也有男人像叔父那样对她,她都觉得不好——但锺鸿羽说喜爱她。「不对、这太怪异了!」
锺鸿羽一震,信心全碎了。他咬牙佯笑。「为何怪?」
「我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是视你手足,连朋友都说不上,你怎会喜爱我?」
上官的手还握在他手里。锺鸿羽隐隐约约,似乎明白了眼前的他,并不是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奇怪,而是他根本不明白男女间的「喜爱」。
「你很可爱啊!我怎麽会不喜爱你呢?」他的信心又回来了。
「我怎麽会可爱呢?」上官咬着右手指甲。「我是个怎麽样的人,我自己怎会不知道?」她知道自己长得清秀,武功还好,可也就只有这样而已,有什麽可爱的?
「你和你那些红粉知己们是怎麽谈情的?」觉得无需再解释,锺鸿羽大了胆子,抓来他的右手轻吻他的掌心,决定以行动来证明。「你这样吻过她们吗?」
手心一阵酥麻,上官结巴。「我、怎麽会......我怎麽会......」
上官的慌张教锺鸿羽乐得逼问他。「你见过父母亲吻吗?你不会想像父亲亲吻母亲那样,去亲吻你的红粉知己吗?」
「不会!我怎麽会这麽想?她们都是很美好的女性,我怎麽会去做让她们不开心的事!?」
「亲吻对你来说不开心吗?」锺鸿羽不解。
上官想起了上官螯加诸在她身上的回忆。「我......我觉得......害怕。」
老天,怎麽会是害怕?锺鸿羽柔柔地在他手心又印下一吻。「这样令你害怕?」
上官不太确定的摇头。「我不知道......」
太好了,至少他对他这样,他不害怕。锺鸿羽撑起上身——补药开始发挥效用,他的气力回复中。
上官倾身扶住他。
锺鸿羽坐正,真诚而毫不避讳。「上官,方才你不是要我的理由吗?我的理由就是我对你的喜爱,是像你的父亲亲吻母亲那样,我想那样去亲吻你,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上官瞪大了眼,不能置信。「我......我......」
「你能接受吗?」
「我不明白、你说想亲吻我、这样很......我不知该如何说。」
上官的反应教锺鸿羽决心下重药。「上官,我要吻你了。」
「什麽?!」
「我说我要吻你了,你允许吗?」锺鸿羽的口气正经八百。
他等着她呢!他等着她应允——没有人这样对她过。像是上官螯,他想对她施暴就施暴,他总是教她害怕,而锺鸿羽竟然那麽地——她好像整个人被他暖暖地捧起来.....
「好......」
得到应允,锺鸿羽接近他,轻轻地,像是不敢亵渎地,轻轻地印上他的唇。
上官被他锁住了视线,移不开。看到他靠近,他的气息包围她,他的手握住她的,她可以感觉到他宝贝她,像是爹和娘宝贝她一样。
上官的眼眶热辣,赶紧闭起来,泪珠却煞不住滚落双颊。她能接受他的亲吻,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只觉想哭,但为什麽会哭,她也不知道。
锺鸿羽离开他的唇,轻抹掉他的泪。「你害怕吗?」
上官摇头,莫名的冲击教她连话都说不出,她用力擂向自己的心口。
「别这样!」锺鸿羽阻止他。「你不开心就打我好了,别伤害你自己,你要珍惜自己啊!」
「我......不是......」上官哑声。「我胸口闷、我喘不过气......」
「我帮你揉…...嗯?」锺鸿羽将他搂过来,右掌贴上他的胸口,却奇道:「上官,看不出来你的胸口真厚。」
「别!」上官忽地剧烈挣脱他,双手环胸双膝曲缩在胸前,整个人缩成一团。他的碰触教她的胸口一阵刺痛。「别、别碰我的胸口。」
锺鸿羽不让他躲,硬是抬起他的脸。刚才他的大动作让他高束的前襟松开了,他惊愕地抚向他的颈前——是光源不够看错了吗?他的脖子上好像没有......喉结?
「不、不!」上官一阵战栗躲开,视线对上锺鸿羽措愕的表情。
真恶心!她的脑海里狠狠地划过这三个字——是十年前上官螯对她说的话。她的心底一阵刺痛,低头咬牙转过身,股起勇气松开里衣的绑带。
上官的动作教锺鸿羽看傻了。
只见白色的里衣滑下他的细肩,然後是他上围绑着的一圈圈绷带,落下他的腰间。他的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教人触目惊心。
上官低首颤抖,让整个背裸程在他眼前。
锺鸿羽以为自己在做梦!这只是背面而已,他怎麽会以为......
他抖着手指轻触上官的背,上官抖了一下,臻首更低,露出线条纤细的颈项。多麽楚楚可怜地,锺鸿羽轻轻吻在他的後颈。
那丝般滑嫩的触感点燃了锺鸿羽一再隐忍的血气,他双手将上官搂进怀里,几乎颤抖着手指往上爬,直到触及他前胸的下缘。
像是被万道闷雷击中,锺鸿羽猛地将上官转过来,而对上自己的是一张被泪水沾湿的小脸。
***
不知呆了多久,锺鸿羽消化着赤裸上身的上官给他的讯息。
天!我是傻子吗!?「哦!上官!」锺鸿羽激动地将她抱满怀。果真不是看错!
这麽单纯的心思!这麽多伤口!天爷!我为什麽不在十年前就带走她?让她多受那麽多的苦?锺鸿羽又想起那日在青鹰寨听到的侍女谈话的内容,还有她当时的情绪崩溃,几乎是立刻就能联想出上官螯曾对她做过什麽,让她这麽害怕被人触碰。「上官!嫁给我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伤害!我一定会疼爱你,像你的父亲疼爱你的母亲那样疼爱你!」
「你不觉得我很恶心吗?」她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为什麽?」他瞅着她。
「我叔父.....那个人他说我这样......很恶心......」她遮住前胸。
「别管他说什麽!他是骗你的!」果然!上官螯那个王八蛋碰过她!他拉开她的手。「以後别把自己绑起来!这样不痛苦吗?」
「很痛......」上官小小声。
「你这样很好看!你这样不恶心!以後你有不开心的事,都要告诉我。以後你要疼惜自己。你觉得痛苦的事都不要再忍耐,把上官螯那个混帐对你做的事都忘掉!以後你要把自己的快乐摆在第一位!你喜欢做什麽就做什麽......」
「我这样很好看?」上官还没有消化他一股脑儿倒过来的叮咛。
「是啊!你的头发很柔细,小脸儿很可爱,还有......」锺鸿羽的眼神深了,轻轻覆上她浑圆的雪胸。「会痛吗?」
上官小小地点头,可心底又不是觉得痛苦,於是摇头。
他低头吻在她的心口,她心跳加速红了脸。
「我喜欢,我能躺看看吗?」锺鸿羽问。
上官没点头也没摇头。
「你不答话,我就当你答应罗!」
上官遮住自己的脸。
锺鸿羽拉开她的手,倾身埋首在她胸脯蹭蹭,双手绕到她背後环住。「上官,这样真好。」他在她的胸前抬头对她眨眨眼。「你可以摸摸我的头,我现在可乐着!」
「真的吗?」上官抚着他的头发,他闭上眼扬着笑。
「上官,你喜爱我这样和你在一起吗?你喜爱的话,以後就对我笑。不开心也可以生气,若不愿和我在一块,一定要跟我说,我绝不勉强你——我希望你以後都开怀。」
上官又热了眼眶。她觉得心被融化了,她从来不曾这麽感到安全过,明明现在是在深山野岭,她抱着他,但她觉得很安全。
她想起了很多事。上官螯对她要求很多,说她生得很像父亲,不像娘,所以要她着男装,勤练箫,因为父亲擅长,他要她和父亲一样。
因为害怕他的拳头,所以他说的话她全部照做。她刻意地让自己像父亲,时时刻刻要自己像个男人,希望得到他的赞美,但却仍然得不到他的疼爱,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哪里不够好。而那些被上官螯说是恶心的体态,对锺鸿羽却不是如此,他说她这样很好,他要她开心。
「锺......鸿羽......」她现在想流泪,但却不是痛苦而是快乐。
「你以後可以叫我『鸿羽』,还是『鸿鸿』。」他起身捞来一旁他烤乾的里衣,披在她身上。
「鸿羽......」鸿鸿?真怪。他看着她的表情怪异,害她心底儿普通普通地乱跳。
「嗯。」锺鸿羽轻抚上官的脸。原来他也是个在意世俗的人呢——他现在只想将她娶回家。这些日子以来的忍耐,都告诉他一件事,他不能太自以为了解自己,自以为世俗的规范他可以视作无物。他果然是不够了解自己,他不是化外高人,只是普通的凡人罢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我对你的感觉......」她想待在他身边的感觉,就是「喜爱」吗?
锺鸿羽挪开位置。「来,来这。」
上官移过来,他抱着她躺下。
「你不讨厌我吧?」他让她枕着他的臂弯。
「不讨厌。」
「这样子和我躺在一起,不开心?」
「不......」
「这样就好了,上官,你还有好多日子可以想,慢慢想,我不急。」谁说的,软玉温香在怀,他下面都快急爆了。
她窝进他咚咚咚的胸膛。「你的心好吵。」
「因为你在我身边,我的心开心的咚咚响。」忍耐忍耐。
她仰头,在他下颚吻了一下。「你喜欢这样吗?」
「我喜欢......」喜欢的恨不得立刻扑倒你。
「我看过青楼里的花娘和嫖客做的事......」
「然後呢?」果然传闻说的没错,她有很多住青楼的「红粉知己」。
「你也想那样对我吗?」
「你不是花娘,我也不是嫖客。」锺鸿羽沈下脸来正色。「不准看轻自己。」
「那个人......对我做过同样的事......那样对吗?还是我错了?」
「上官螯疯了!那不是你的错!」他一定要好好揪正上官螯那个疯子灌输给她的错误观念。
「那我要你和我做。」是我要你,不是别人逼我的。
「啊?」锺鸿羽瞪大眼。
她翻身起,跨跪在锺鸿羽双腿二侧,抓开他盖在下身的衣物————
***
一番云雨後,上官脱力地趴在锺鸿羽身上。
锺鸿羽顺着她的背,亲吻她的颊。「上官......上官......我真喜爱你......」
上官微笑,忍不住累极在他身上睡着。
锺鸿羽让她翻身躺下,为她盖上他的中衣。捞来自己的内衣和裤子穿上,他带着铁扇,小声在上官耳边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找了山果和山泉回来,上官还睡着。锺鸿羽揉了湿手巾为上官擦身。
他的动静教上官醒了。查觉他在做什麽,她急着要起身。「我自己来!」
「没关系,我帮你。」锺鸿羽温柔地为她拭净身子後,将她扶坐起帮她穿好烤乾的衣服。他坐在她身後,让她靠在他怀里,大掌环在她的腹前。。「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要娶我?」上官以为刚才那样之後,他就不会要她了。
「当然。」
「但是......刚才我那样......」那样根本不是纯洁的闺秀会做的事。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希望你开心。」他拿她的话堵她。
她泛红了颊,不自觉玩他的手指。
「好玩吗?」他逗她。
上官窘地丢开他的手,侧身窝在他怀里。
「十年前,我们真的相遇过吗?」上官嚅嗫。
「真的。」我还留着你回给我的信呢。
「那为何我不记得?」上官呐呐问。她真的没印象小时候出过远门——那位据说疼爱她,却年纪轻轻便香消玉磒的游姊姊,那位据说当年英挺豪迈,现在却易容又扮女装的宁如尘,还有送她铁箫剑的铸剑前辈,这些人都知道她,但她却不知道他们。
「没关系,这是上天给我的试炼。」锺鸿羽轻拍抚她。毕竟他们分开十年了,也许在这十年间,心爱的人儿曾经受过什麽刺激,或是受了伤,而遗忘了过往。但这些都不是他现在该追究的,他现在只要想着将来怎麽对她好就行了。「老天爷就是在告诉我,要我好好珍惜你,就算你不记得我,我也不能怨恨你,就算你不记得我,我还是要疼爱你。」
「我要想起来。」上官倔强地抿嘴。
「别勉强你自己,过去并不一定重要,未来才是我们该好好把握。」
上官没了声音,锺鸿羽顺着她的发,享受着这宁馨的时刻。
「我喜欢你的名字。」好半晌後,上官开口。
「喔?」可你都还没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呢。
「我一直都是......零散的,但你的出现,填满了我,好像是你的羽毛丰满了我的翅膀,我不知该怎麽说......只觉得......好安全......」
「你叫什麽名字?」锺鸿羽忍不住问。
「我叫『翼』。」
翼,翅膀。锺鸿羽朗笑地紧拥住她,火热地轻吻她的额侧。「我的名字、我的身体、我的血、我的肉、我的魂魄,你都拿去吧!我要填满你的生命!!」
***
天亮了,锺奔云领着大批人马寻至山洞,与其妻良淼心,及忠仆石心进入山洞。
火堆里还燃着小小的火焰,锺鸿羽抱着怀里熟睡的上官翼,对三人将食指在唇前比「一」,脸上扬着无比幸福的笑容。
「马车在外面,把人给我。」锺奔云压低声要将上官接过。
「哥,她已是我的『妻子』了。」锺鸿羽不放手,希望兄长友善点。
「呼!鸿羽手脚真快!」良淼心掩嘴笑的暧昧。竟然用「妻子」形容人家......
锺奔云面颊抽搐,不愿深想妻子这话的含意。
「我从没遇过像她这麽单纯可爱的『姑娘』,哥,我希望以後大家都要待她很好。」
「姑娘?她是女的?!」良淼心惊叫。
女的?!锺奔云也脑子打结。
锺鸿羽点头微笑。「我不是说,她已是我的妻子了吗?」
【摘自[BG]青玉案(10.3)】
===以下为关於[BG]青玉案(10.3)的二三事分隔线===
「青玉案」就上传到这里了,这个故事在这里就算完结了~(当然不是啦,是还有「尾声」,只是不会PO在这~XD)
昨天说到,到底是什麽事会让鸿羽後悔一辈子呢?
那就是(我就在这里破哏了XD)......矮油~就是小翼和鸿羽真的上床了吗?是的,的确上了,而且一次就中奖了~XP
但不要忘了,小翼的身体有毒啊啊~这个毒毒到小宝宝柳,所以鸿羽曾有意为了小翼的身体着想,要打掉孩子,但她不肯。後来她难产,宝宝一出生就带病了@。@
让鸿羽後悔的是他让心爱的翼被毒弄坏身子还难产,孩子也因为他一时「精虫冲脑(?XP)」而一生辛苦。
小翼和鸿羽之後就带着这个孩子四处求医十六年,他们只有这个儿子而已,名为:步英飒。
以上,谢谢大家收看鸿羽和翼的故事「青玉案」~(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