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先生,再不翻肉就要焦罗。」
突然从身後冒出的声音让阮云声停止了呼吸半刻,他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对着向自己搭话的女人露出微笑,然後回避似地轮流翻着早焦掉一边的五花肉。
「您是黄宛青小姐吧?久仰您的大名了。」
「太有礼貌会让人觉得疏远喔,叫我宛青姊就可以了。」
黄宛青大辣辣地霸占了秦海原本的位置,随手抓了一罐开了的啤酒开始畅饮,丝毫不顾忌刚刚是否已有人喝过,然後眯起狭长的眸子,看着正在尴尬烤肉的人,饶富意味地笑了。
「秦海很有魅力对吧?」她的话成功让阮云声身子一颤。
「还记得我第一次担任李导的摄影时,拍的就是秦海的戏,那时候他已经因为演『风心』里头的坏男配角红透了,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是个花心大萝卜上。不过也没办法,一出戏太成功的後果,就是让演员在大众的心里定了型,更何况还是他第一部火红的剧。」
「最初我和李导都不相信他能够演绎『情场』的男主角,更不愿意接受形象被定位成那样的人来演,如果不是因为陆原晟的拜托,我们根本不可能让他试。李导在业界可是出了名的挑剔,才跑过几个龙套和演一个花心配角的秦海,根本就不可能入李导的眼。」黄宛青翘着脚仰躺,盯着天花板上吊挂的黄灯,回味一般的神情中带上略显沧桑的笑容。
「但幸好李导还是答应了。」一句话,隐含了诸多情绪。
「做了摄影那麽多年,那还是我第一次体会到那麽难以言语、令我无法正常呼吸的窒息感,已经无法用适不适合来形容秦海跟这个角色了。」她停顿间的气息化为一声叹息,勾起的嘴唇中吐露着钦叹:「秦海就是牧珅,我能很笃定的这麽说。他每一个眼神与举止,无论镜头境外,在片场上的他完全就是从李导小说中走出的牧珅,好像就算没有剧本,他的一切行动都会与牧珅如出一……哎呀呀,说多了真不好意思,阮云声你平常也不太常看偶像剧吧?」
「我知道这部剧的。」阮云声将因发呆而熟过头的五花从架上夹下,双手故作随意地放置在双膝上面,失神地盯着残留的酱汁与油被铁板的热度渐渐吞噬乾涸,低语如喃喃:「我很喜欢师兄演绎的牧珅,深情却不造作,能为了喜欢的人与梦想放弃自己一手撑起的事业,这样为爱不顾一切的人,如果能被他喜欢上一定很幸福。」
看着炭火的红逐渐消失,阮云声露出了一抹微笑,含着无奈却甜腻。
『情场』为三年前十分火红的偶像剧《琴声未起,徜徉》,到如今一直是被大众讨论的神剧,许多厉害的台词与片段仍长存於生活中,不断引起热潮。
那也是阮云声第一部没有漏看任何一集的偶像剧,起初单纯只为秦海而看,却反倒被整部剧深深吸引,除了导演与编剧本身的高强功力外,能让这部戏更加完美地被诠释,大概也是因为演绎牧珅的秦海了吧。
极度富有感染力的演技轻而易举地就将阮云声带入剧中,深情的眼眸与那愿意为你撑起全世界的举动,除了让他羡慕起饰演女主角的韩智贤以外,更足使人因他深深着迷并且无法别开目光。
所以阮云声十分同意黄宛青的话,秦海活在了戏中,成为了那个角色,将他的喜怒哀乐毫无保留的交予观众。
如若不是秦海,莫不是可惜了这个角色?
「宛青姊和阮师弟,你们趁我不在在聊什麽?」阮云声一听见秦海的声音,双手反射性地握紧,而对方搭上他肩膀的手臂更是使他脑中瞬间空白。
「主角回来啦!来来来,你们家阮师弟真可爱,估计是喝醉了,一副呆呆的样子,可逗了。」
「师弟可爱不用宛青姊说,我刚应付完李导,善後还要交给宛青姊,赶快去帮忙吧,王助理要疯掉了。」
黄宛青在听到他的话之後,一脸遭了的表情看向李导的方向,但碍於人群的关系只听到里头王助理着急劝阻的声音,她转头瞪着秦海大吼:「你对李导说了甚麽!」
而事主只是耸了耸肩,搭配上灿烂的笑容更是火上加油,黄宛青留下了一个"等等再来解决你"的凶狠眼神之後,就急忙冲入战局之中。
「师兄,你这样……」阮云声眯起双眼想看清李导那边的状况,迷离的视线与话语却被秦海附在他眼上的手掌所阻绝。
「没事,宛青姐最会应付这种状况了。」
几乎是贴在耳边的气息使阮云声屏息,对方褐色发丝落在颈部细细搔弄着神经。虽然秦海很快就放下了手并坐正开始吃肉,但阮云声却觉他依旧紧贴自己,那短暂的余温残留在皮肤上,混杂酒气与肉熟透的香气,恍若隔世。
他迷茫地盯着秦海沉默将自己烤焦的五花肉一块块吃掉,皱起眉头,拿起啤酒就是一阵猛灌,彷佛那样就能冲散心中那些燃起的悸动一样,殊不知入口的酒却烧起了心,成了点燃乾材的薪火。
「咳……咳、咳……」
过於强烈的刺激呛入,让他承受不住地摀着嘴猛烈咳嗽,从口中流出的液体染上衣衫,点点暗褐色留在纯白的衬衫上是如此醒目。
「突然发甚麽神经!」秦海赶忙扶着他并轻轻地拍着背,递上卫生纸擦拭脸上的污渍。
阮云声喘着气摇头,轻声低喃一句抱歉。
「道歉甚麽?虐待完自己再来跟别人道歉?有甚麽毛病?」秦海抓着阮云声的肩膀,对着他就是一串低吼。
茫然中阮云声眯起了眼,眼皮随对方声音轻轻颤抖着,他开口想说些甚麽,但话语却梗在了喉头,出口成了不成话语的音节。
他在担心自己吗?浑沌的思绪中,只有这个问句鲜明地浮现在阮云声的大脑中,又立刻被他惨忍抹去。
「真……醉了?」
秦海用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肉体碰撞的轻微触感与温度,让阮云声侧过头对那只大掌缓慢地磨蹭。似乎是被他的举动吓着了,秦海任由着他如小动物般地依赖,甚至对那个触感保有喜爱。
「你刚刚都和宛青姊说了些甚麽?」
秦海觉得这局面再这麽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因此他放下手并扯开了话题,眼神明显焦躁地盯着阮云声衬衫上的污垢。
「牧珅。」浅浅的两个音节,被含糊的嗓音渲染成致命的毒药,秦海屏息,而对方却未给他反映沉淀的机会。
「如果能被他喜欢上,一定会很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