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後的秦海在外头四处绕了几圈,初春的夜晚仍不减寒风,也正好吹醒他烦躁的思绪,最後他晃到了常去的那间酒吧里,里面的人对於他的到来都心照不宣,并没人对这大明星的出现表示诧异,各自沉浸在自己的玩乐、休憩中。
「和平常一样。」秦海靠在吧台边叫来了酒保,对方送他的轻浮举止一个白眼,但却没有丝毫影响那历练的调酒动作,很快就将他想要的送到面前。
「今天比较晚来啊,怎麽了?」酒保拿抹布擦掉上一个客人不慎溅出的液体,他虽靠近了秦海想替忧愁的他排解困难,但手上的活儿仍没有停下。
「抱歉阿,挑了阿梓你忙的这时候来,我没关系的,等比较不忙了以後再和我聊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秦海撑着头挥手打发对方,然後浅酌几口烈酒,如火一般灼烧着咽喉的液体,让他的思路稍稍变得清楚,却也更加混沌。
向来他有空的时候,总会在酒吧刚开始时抵达,先和酒保桐贤梓或东方明聊上几句,然後就那样一直待到最後,有时勾着搭上来的人去开房间,有时就单纯在这里的休息室里睡上一觉。
『桐风』是秦海学生时代就常来的酒吧,历经了这里的繁华与倒闭危机,从上一任老板到现在这任的更迭,他都参与其中,这里更是陪着他渡过了长达七年的演艺生涯。
之所以在当上明星之後仍常常跑来这里,也是因为这里控管严格,再加上现任老板的能力与人脉,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或挖八卦的记者都被杜绝在外。
有的,只是和他一样想在寂寞中寻求慰藉的人罢了。
来这里的人都不会窥探彼此秘密,甚至也不会要求更深的牵连,纯粹的一夜之情无关乎任何身分,只求单纯填补空虚的灵魂。
因此秦海更放心来这里寻找猎物,不像外头泡过一晚後的纠缠,这里的人都因为规定和自身利益的关系,非常的洁身自爱。
「怎麽?风流先生居然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闷闷不乐?」在秦海又陆续喝了几杯後,一位和他一般高的男人搭上了他的肩,秦海放下酒杯,冲那个人一笑。
「我如果有点事想找阿梓聊聊,老板你不会吃醋吧?」
「只要你不打贤梓主意,想说什麽都可以,我为什麽要吃醋?」老板成了今天第三位翻他白眼的人,他向桐贤梓挥手示意他过来:「贤梓,今天要提早休息,所以你不用这麽忙,先去收拾下,剩下的交给阿明应付就可以了。」
怪不得今天的人特别的少。秦海环顾四周,已经有不少的人准备收拾离去,连乐队和平日驻场的表演者都没有来,整个酒吧只拨放着一些预录的音乐营造气氛。
「好的,老板。」
桐贤梓放下手边的工作往休息室走去,很快就换上T恤和牛仔裤跑了出来扑向老板,孩子气的样子完全没有刚刚当酒保时的沉稳,再加上像小孩子一样的脸庞与娇小身型,难以想像这人像秦海一样都要奔三了。
「源裕,今天也辛苦你了。」说罢,桐贤梓亲了他脸颊好几口,但很快就被高大的源裕抓到怀里压制住。
「这种事回去再做,我怕某人看了眼红。」虽是这麽说着,但源裕的行为可不是这麽回事,他用自己满是胡渣的下巴蹭得桐贤梓咯咯地笑,令对方在他怀中扭动着想要挣脱。
「老板你真不够意思,就留我一人甜蜜去了,我好难过阿。」秦海倒在吧台上笑嘻嘻地说着,然後将烈酒一饮而尽,突然又猛烈的灼烧感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轻咳了几声。
「喂喂,秦海你干嘛!这酒没人这样的喝的。」桐贤梓发现秦海极近自虐的行为後忍不住大声叫唤,担忧地看着他说:「今天到底怎麽了?」
「我不是和你们说过我又要以歌手身分出道了吗?」秦海眯起开始迷蒙的双眼,想将视线聚焦在桐贤梓身上,发现没用後索性闭上,不踏实的晕眩感让他即便坐着也像在绕圈子一样。
「谁叫你乱喝!平常酒量就普普,这下醉了谁来扛你啊!」桐贤梓抓着源裕的袖子,不满地嚷嚷着,却一把被对方按住头塞进回自己怀里。
「贤梓,让秦海讲完。」
「呵呵,你们感情真好啊,让我都忍不住去相信了呢。」秦海晃了晃脑袋,努力整理自己的思绪:「和我一起出道的那个人阿,他和你以前一样,明明非常在意我,却硬要装成不在乎的样子,你说这人怎麽这麽奇怪呢?如果觉得没有希望,直接放弃不就好了?像你那样去找另一个人不是更好吗?」
酒醉的秦海少了平日的轻浮气质,因混沌而裂开的笑是那麽迷人又真切,半掩的眸子没有聚焦的胡乱飘向各处,使人无法看透他究竟在思索些什麽。
桐贤梓看了眼源裕,得到许可後紧紧握住他的手,然後把脸贴近秦海面前,想让眼前这酒醉的家伙听进心里一样,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着:「我大概知道是为什麽了,秦海,没想到毕业这麽多年来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呢。其实答案很简单的阿,我不知道你是不想去面对还真想不透,但你这样真得很过分呢。」
「好歹,我也和你走了五年,就这样把你的抛弃行为当作无所谓,你还真当自己很值钱?」桐贤梓眯起眼,忍着一巴掌他醒动方的冲动把话说完。
「那你就告诉我呗,答案是甚麽呢?」秦海拍了拍桐贤梓的脸颊调戏着,马上就被源裕拍开,他可怜样的摸着自己的手,然後又笑嘻嘻地把玩着空的杯子:「小气鬼源裕,连碰都不可以喔,小气小气。」
「秦海先生,喝杯水吧。」一旁的酒保东方明抽走他的杯子,然後将半满的白开水放到他面前。
「呜呜,还是阿明对我比较好。」
东方明擦着杯子,看着秦海抓着水杯笑咪咪的样子,忍不住皱眉说道:「秦海先生,阮先生是你伤不起的,如果你给不起感情,就请不要给他希望。」
「哎呀呀,阿明你认识阮云声吗?怎麽,泡过他啊?」
「这醉鬼……阿明你不要和一般见识,他明天醒了也不会记得的。」桐贤梓赶忙出来打圆场,深怕黑了脸的东方明会忍不住挥拳过去。
但醉鬼可不领他的好意,在喝掉那杯水之後,秦海摇摇晃晃的走到表演台上闲置的钢琴边,随兴的掀开钢琴盖弹按了几下琴键。
「阿梓,我唱歌给你听吧,纪念我们曾经的五年。」说完,他迳自坐下演奏,不理会酒吧里其他客人的目光,也忽视了桐贤梓与源裕俩人的感受。
“曾虔诚的寻觅幻想
像玩笑一般执着前往
覆盖面具的尊容一张张浮现
吐露裂火的象牙
将灼伤每一片洁白执傲的倔强“
随着秦海开口,原本聊着天的客人们都纷纷闭上了嘴,目光焦聚到黑暗的舞台之上。
在那没有打光的台上,仅有四周的散光打落在秦海身上,钢琴的敲击伴随他因酒醉而更有磁性的嗓子,将悲凉的氛围无限渲染。
源裕放开抱着桐贤梓的手,无奈地去切掉正播放着的音乐,顺便跟东方明要了一杯烈酒浅酌。
“流言蔓延灼烧
侵蚀咽喉哭诉祈求的妄想
纯白色身躯坠落深渊
被宣判的不洁渲染
一个笑容都显得如此艰涩“
桐贤梓靠到源裕身边,拿过他的手上的酒也喝了一口。
「明明是个败类,却那麽有天份,这世界还真不公平呢。」桐贤梓闭上眼并将头靠在源裕手臂上,闷闷地自语着:「这首歌是云声回来後所写的吧?讨厌音乐的秦海会唱这首歌,又为甚麽不愿意看清自己的内心呢?」
惆怅的旋律缭绕在场每个人的心扉,简单的音符串联起却带着十足强大的力量,彷佛能将所有人的心都系在演唱者的情绪之中,无泪地为作曲者低吼他的悲鸣与祈求,浸染每次吸入躯体中的空气,让情绪侵入骨髓。
桐贤梓挽上源裕的手,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着开口哼唱。
“我想飞到最高最远的地方
重获新生可以不用再说谎
真实的利剑刺穿迷惘面容
解开炽热最真诚的笑颜
无所谓飞翔与自由是属於我的国度
没有面具的那个天堂“
「我知道你还爱他。」源裕淡淡地说,将剩下的酒饮尽。
桐贤梓呆愣了一下,缓缓松开自己的手,头低着一语不发。源裕看了眼在舞台上发着酒疯的某人,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我不怪你,说出来只是希望你不要再为此内疚,对我们彼此都好。」源裕把桐贤梓抱回怀中,温柔的摸上他的头发,轻声如自语般说道:「我们又何尝没有看清自己的内心?」
而舞台上的秦海结束演奏,一看到那俩人又抱在一块,便无聊的撇了撇嘴,眼看东方明正在赶人准备歇业,他也兴冲冲的加入行列。
理所当然,他的加入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帮助,在东方明即将暴怒的状态下,没醉得六亲不认的秦海识相地跑到旁边沙发坐下发呆,独自一人的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突然,裤子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引起了他的注意,打开萤幕就看到阮慕传来的讯息。
『哥问你那地方怎麽去,甚麽时候要到。』
地方?秦海呆滞了片刻,才想到阮慕是在问庆功宴的地点。
『云声当天要去公司吧?让他在那里等着就行了,我去接他。』
讯息传出去後,秦海将手机扔到桌上,直接倒在沙发上准备睡觉,但很快就被手机再次震动而打扰,同样是阮慕传的简讯,上面也是简单的一句话。
『哥他酒量不好,到时候请照顾好他别让他喝太多ಠ_ಠ』
秦海头靠着沙发扶手侧躺,湛蓝的眸子闪过些许暖意,他露出难得傻愣的笑容,伸手弹了下挂在手机上摇摆的吊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