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的,是一个看起来神情相当和悦的女人。
手上抱着一个睡着的婴孩,他像是已经熟睡了一般。
女人来回轻抚着婴孩,他的表情看起来相当安心。
这一切都被在旁的那个男生看见。
当然,那个女人也注意到那个男生。
於是他们的视线慢慢的对上了。
但男生只是不断向後退着,像是不敢再看着女人一样。
而女人只是愈靠愈近,愈靠愈近。
「呀!」
一声惨叫,班长却被自己的叫声给吓得异常清醒。
但不一样的是,他全身颤抖个不停,也冒着冷汗。
他马上把抽屉给打开,翻腾着里面的东西。
而里面有的,只是一包又一包用塑胶袋装着的药片。
他开始愈找愈急,不耐烦的他,竟把整个抽屉给拔了出来。
药片被倾泻在地板上。
他那双手也抖得愈来愈明显,又过了一会,他把四颗药片直接塞进咀里。
「咕唔」一声,就把其吞下。
药效似乎相当明显,班长稍作休息,就像平日一样,走出客厅。
但不一样的是,客厅今天却不再是空无一人。
「爸...」
男人只是不断把蕃薯的皮给剥下来,剥完就放到碗里。
梳洗过後,班长也坐在男人的身旁,开始吃蕃薯了起来。
是多久了呢?多久没跟爸坐在一起。
一个吃完,就接另一个。
热腾腾的蕃薯非常香甜,刺激着味蕾。
班长其实也知道为什麽,男人今天竟然会与他共桌吃饭。
因为,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以前阿,你妈妈最爱吃蕃薯了,就算是怀着你那时候,她每天还是会吃蕃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桌上的食物也被吃得一乾二净。
接着男人便伸手,从银包里取出那张,稍黄的照片。
男人的手掌相当的大,指缝间充斥着那名为年月的痕迹。
手掌上面的纹理也早已被工作所磨走,只留下一块又一块看起来残破不堪的乾硬死皮。
而照片上面记录的,是一对男女幸福地抱着一个婴孩。
说着,男子就张相片置在桌子上,随手把一包红色包装的万宝路塞进口袋里。
「我去上班了。」
「嗯。」
班长刚伸手看看那一张照片,他们的表情的确是相当幸福呢。
虽然照片上所冲晒的,的确是自己跟他的父母。
但他却对这没有任何印象。
要说为什麽的话。
因为,他的妈妈在他出生的那一天,已经死了。
「骗人...怎麽会这样...」
阿盈无法相信眼前的事。
课室的门被打开了,而地上只留下她昨天没有拿走的毛衣跟校褛。
看着这景像,阿盈才猛然想起,昨天她并没有确认门是否关紧才离开。
小猫,大概是从门缝离开了。
「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糟糕了...」
阿盈边跑边懊恼着自己的大意,一想到小猫可能会遇上意外的可能性,阿盈就心急得快到流下泪来。
她用尽力气,跑遍学校每个角落,每个小猫有机会出现的地方。
但却是毫无回音。
「对了...不如到校工那边打听一下。」
阿盈萌生出这样的想法,明明她知道的,她知道不应该这麽大意的。
但却让小猫跑掉了。
「呃,请问,这早上有看过大小大概这样,白色毛发的猫吗?」
阿盈用自己的手掌试着表达小猫的身型。
校工只是回想了想,回道:
「有的确是有...」
阿盈像是找到生机一般,眼睛流露着期待的神情。
「但我们已经打了电话给渔农处,把牠给收走了。」
那对双眼,瞬间失去了神情。
阿盈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猫被收走了吗,那是代表什麽意思?
没错,阿盈知道那个答案。
那个令人觉得残酷的答案。
「小猫将被人道毁灭。」
回到学校,班长只是看到那个坐在一旁,丝毫不动的女孩。
班长也认为有点不对劲。
「阿盈...你怎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阿小猫....」
话中带着些咽喉声,泪珠一滴一滴落下。
班长应该也察觉到了,小猫大概是走失了。
「明明...明明答应过牠,要收养牠的...」
说过後,阿盈开始失控,一行又一行的清泪流下。
「明明...明明还得为牠给想一个名字的...」
「呀...」
只是充斥着无力的嘶吼和啜泣,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无情。
回想起那温馨的画面,阿盈高兴的抱起小猫玩耍。
小猫消失後,一切将成为泡影吗。
如此的想法流露着於班长的脑海中。
班长也不禁有些动容。
缓缓走到阿盈的身旁陪伴着她。
只是,在旁安静的,陪伴着她。
时间又不清楚又过了多久。
这里再也听不到小猫的撤娇了。
两人只是同坐在地板上,看着旁边那包还未吃完的小鱼乾。
阿盈的眼角还带有些红肿。
「阿盈,今天是我的生日呢。」
「对不起...前辈我现在真的没那个心情...」
「也是我妈妈的忌日。」
这句话打断了阿盈的话。
只见班长低下了头。
「所以阿,我从来也没有庆祝过生日,也不知道妈妈是什麽样子,什麽声音。」
「前辈...」
「所以我一直都很害怕,我觉得自己害死了妈妈。所以从小开始爸爸就跟我距离很远,也只有这天才会跟他说话。每年到这了这天,我总是会发同一个梦,就是梦见妈妈抱着我,我不知为什麽,总是会很害怕,害怕得醒来手还在颤抖。所以每年生日我都会到学校南校舍天台那边吹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说过後,班长只是露出相当哀伤的神情。
「前辈...为什麽会跟我讲这些东西?」
班长只是笑了一笑。
「你不是说有不开心的事就跟你说吗?」
阿盈听到後,看起来有点不太懂回应,只是把视线投放到地板上。
「有可能是,看到你跟小猫玩耍的画面,看起来有点像妈妈跟孩子玩耍一样的感觉吧。始终我也没有感受过,始终是我杀死妈妈的。」
「不可以这样讲话!」
阿盈突如其来的喊话,却有点吓着了班长。
「我想你妈妈一定不会这样想哦!妈妈总是会为儿子骄傲的,怎麽可能认为是你杀死她呢?」
「阿盈...」
「你抱着这样的心态,一生都会被困在里面,你应该抱持的,不是愧对之心!而是感恩之心!」
但说过後,班长的脸色,却铁青得令人感到诡异。
「是这样吗...嗯,谢谢你,阿盈。」
「前辈?」
阿盈就这样看着班长的背影,愈走愈远。
「好像很久,没跟你们坐在这边谈天了呢。」
花园的那张长椅上,坐着那三个人。
班长,彬哥,婷儿。
因为开放日,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一起谈过天。
彬哥扭开可乐的樽盖,随便饮了一口。
「没办法嘛,你那边事情这麽多。」
「嗯...明天开放日过後,一切都会完结。」
「呐,班长,我跟阿彬都有在学乐器喔。」
班长的反应却是比平时平淡。
「想不到彬哥,竟然会去学呢。」
「怎麽我又被标签了...」
婷儿只是笑笑,拍了拍彬哥的肩膀。
「谁叫你的确是这样的人。」
在这平淡的对话间,婷儿和彬哥都感受到,班长不太对劲。
全因他那哀伤的表情,那副,像是放弃一切的表情。
「呐,班长你怎麽了,怎麽看起来脸色不太好阿。」
「嗯,我没事,反而我搞清楚了一些,一直以来令我混乱的东西。」
彬哥和婷儿同样摆出不解的表情。
班长也没打算解释清楚,只是站了起来。
「明天的天空,必定是最漂亮的。」
只是留下一句难以理解的话,转身就走。
「呐,班长,等我们乐器技术比较好了以後,一起参加个表演的什麽吧。」
婷儿大喊着,而班长只是以一句轻声的「嗯」回应。
不知不觉,班长已经走到校舍的另一角,独自的看着那片蓝天。
他从银包里取出那张,自己跟父母最後的合照看了又看。
妈妈的眼神里充满着希冀,高兴的表情难以掩盖。
看到这里,班长突然冷汗直流,马上把视线移开。
「感激之心吗...对,明天之後,一切都会完满的结束。」
班长这样想着,突然後方传来一把女孩子的声音。
「前辈!」
班长回头一望,原来是奔跑过来的阿盈。
「是阿盈吗?怎了。」
阿盈听到班长的话,顿时安心下来。
「刚刚看见你突然走了,吓了我一跳...」
「喔..我没事。」
但现在此刻,不对劲的是阿盈,他逃避着班长的视线。
「我想过了,可能我刚刚讲的话有点不太好...始终我不太清楚前辈的事。」
「不...阿盈你说得对。」
「所以!」
阿盈的话打断了班长的话,两人的视线也对接上。
她的那双眼,跟照片上的女人一模一样。
「所以...所以我希望...」
班长脸色突然变得相当奇怪,往後退了几步。
「不要...」
「我希望接下来的日子...」
「不要...」
「能够...与前辈...」
阿盈,跟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合叠了。
「能够...与前辈...你日後一起...面对!不论是小猫的事...还是你的事,我都想知得更多。」
「不要...」
「我喜欢你,前辈。」
「不要呀!」
班长的一声惨叫,他像是失去理智一样掩紧耳朵。
直接从原处跑走。
一阵冷风吹来,几块枫叶落下。
站在原地的,只是阿盈。
她只是无力的跪下,握着那张渔农处的个案号码卡。
她心目中,那个与班长跟小猫一同再玩乐的画面,是否在此时此刻化幻成泡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