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珍在心里推敲着王晔说的话,每一句话都令她感到半信半疑,王晔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存在:那些护士形容的他是花花公子,他在自己眼前却时时刻刻只念着一个树儿;而别人眼中的企业继承人,竟然会有人要加害於他,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如果您真的什麽都不记得了,我又可以帮上什麽忙呢?」夏珍提出疑惑。
王昭很想说,因为我不是王晔,所以,我无法知道要加害於他的是谁?他觉得自己彷佛又回到松岳的战场,只是这一次是看不见的敌人,前提是,金秘书的怀疑是合理的。自己大概真的撞昏了头,为什麽当时不直接问金秘书,他那一种疑心的背後一定有个理由,也有所谓的嫌疑者。
「如果你在医院意外醒来,发现身旁围满了不认识的人,甚至连自己的一切都感到陌生,这时候你觉得谁可以信任呢?」
「真的吗?连家人也不认得了?那您还记得些什麽?」夏珍的惊讶和好奇已经大过於原有的怀疑,她甚至错过了自己熟悉的那个风景区,车一直沿着海岸线直直向前行驶,好像目标是要冲破前方的天际似的,。
「记得某一些如梦似幻的场景…」王昭愈融入这个世界,愈觉得高丽的记忆片段好像只是一场大梦,朦胧而且空虚,但是那些心痛的感觉却真实地存在,那一些死去的脸与喊叫声,没能与树儿白首到老的憾恨,对母亲的怨怼,一直深深地刻画在他的心中。
夏珍原本想问那是什麽样的场景,然而,她想起一张脸以後,就默不作声了。不知道为什麽,那张模糊的脸,依稀令她感到孤单心疼,总在奇怪的时刻隐隐作痛。
「比起那些戴上家人面具在我身旁转来转去的人,我不如信任一个自己选择的人,你不是在我昏倒的时候,找人来救了我一命吗?」这麽一说,连王昭自己也觉得无论於情於理,高夏珍都是他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倚靠。他转头淡淡地对夏珍笑了一下,有一点苍白无力的。
不知道为什麽,他的笑容让夏珍有点不知所措,她追问:「就连告诉您有人要加害您的那一位,您也不相信吗?」
王昭嘴角的冷笑勾起王的另一面,他在天真的年纪见识了最丑陋险恶的人性,那一些冰冷痛楚的记忆早流入他的血液中,难怪世人说他冷血无情。但是,有一个人懂得他还有情,一直都有。
「希望你记得,加害於你的人,最可能来刺探你是否知情。」王昭的话令夏珍想起那个让她欠了一屁股债,又勾搭了她的好姊妹的男人。还是,是她的姊妹勾搭了那男人呢?事到如今,吃尽苦头的夏珍,依然不知道两年前的自己犯了什麽错?到底当时错信了哪一个人?夏珍只得到一个结论,王晔不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那种人,王晔愿意相信她的理由其实很充分,一是自己曾经救了他,二是自己像一个他念念不忘的人,也许是吧!
夏珍恍神至此,突然惊觉车疾驶了两个小时,那个和爸妈一起去过的风景区呢?眼前的这个海滩是有一些陌生,但是人潮仍很多,那些一家和乐的画面让夏珍心情舒畅了起来:「好久没有到这一带了。」
其实,夏珍原来想去的是一个儿时和爸爸谈过心的沙滩,她想在那里一边卖着妈妈的咖啡,一边和在天上的爸爸说说话,至少那个沙滩会让她这麽感觉,好像爸爸一直都躺在那里,像那个傍晚一样。
「这里是哪里?」
「大家散心的地方…。」她仰头看看四周,深呼吸了一下,她将面包车敞开,准备卖咖啡。
王昭看着父母和孩子同乐的画面,低声说:「如果可以这样长大的话,信任就更容易了吧?」
夏珍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原来富家少爷成长的过程也不尽开心,也愈发好奇他所剩的记忆是什麽?
王昭:「好香,这是什麽?」
夏珍用看外星人的表情瞪着王昭:「咖啡。」
「咖啡」王昭小声重复了一次,心想自己好像不该问这个问题。
夏珍:「大少爷,应该不会连一杯咖啡都没尝过吧?」王昭左顾右看,耸了耸肩。
夏珍端了一杯刚煮好的黑咖啡:「请您品尝,您是这样的意思吧?一杯咖啡和今天的车费,至少可以抵掉一些住院费,我会记下来的。」
王昭喝了一口,脸皱成一种苦涩的模样:「给我一杯茶吧!」
陆陆续续有不少游客来买咖啡,王昭看着大家喝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觉得这个世界的人比他想像的要奇怪多了。
旁边有个孩子跟妈妈说:「买热狗给我吃。」然後,满足地拿着热狗和妈妈走了。
王昭下意识地摸了肚子,没想到一声奇响的咕噜声从肚里冒出来,吸引夏珍看了他一眼,王昭假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向其他摊位,那些看来奇特的食物发出无比的香味,似乎从四面八方向他招手,可是他没有银两,更不知道怎麽买。
夏珍看他那副焦躁嘴馋的模样,趁没有客人的时候,走向他说:「您不会没带皮夹吧?」白了他一眼後,马上向摊贩买了一支热狗递给他。
那个瞬间,王昭的表情就像一个孩子那麽欢悦满足,一下子就吃完热狗的他忍不住称赞:「这个好吃,到底是什麽做的?你不吃吗?」
夏珍觉得没见过热狗的人,也太不可思议了,决定跟他开个玩笑:「是狗,您怎麽会不知道呢?」王昭脸色一变似乎真的相信了,他的反应令夏珍觉得太过奇特了,眼前的这个人若不是外星人,那就是古代人。
王昭不觉得自己吃的是狗,也看出夏珍嘴角的笑意,他感到有点被嘲弄似的不是滋味,一个人赌气般地四处乱逛,他不相信以自己的观察力,看不懂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