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褚跟自己了。当冰炎望着黑夜中摇曳的烛火,两人的身影衬着烛火在黑夜中鬼影幢幢。不知何时,蜡烛只剩一只在撑着。
尽管身体剧烈疼痛,冰炎却微笑着。他望着烛火,缓缓地闭上双眼,心情平静之时准会想起与父亲在书房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不行。」
冷冷地否决冰炎的提议。
「为什麽?」一脸不可置信,冰炎没想到师傅竟不支持自己。
伞望着报告沉默许久,不是在看报告内容但却又想藉此举动来打发冰炎。然而冰炎似乎打定主意站着等他的回覆。伞最後还是放下报告正面冰炎。
「你回去,打算怎麽做?」
「难道要把一切都公开吗?」伞开口抢走冰炎正要说的话。
「冰炎,这麽做没有意义。」
「不试试看怎麽知道!」冰炎火气上来,气得差点拍桌怒吼。
「你会害死你自己。」
伞走到冰炎身边,身边带着冷冽的气息瞬间浇熄冰炎的怒火。
「总之,我不允许你回台湾。」
他跟师傅「又」吵架了。
冰炎烦躁地扯下橡皮筋,也没打算绑回去的意思,就着一头散发倒在卧床上。
才刚回到房间,手机就一直铃个不停。啧一声,他还是起床翻出手机来。是简讯。
冰炎,
思考许久,觉得自己的能力配不上你。还是请你另找组员吧!
「妈的!」怒摔手机。
就说自己一个人来做这份报告,都是老师在那碎碎念说一定要团体合作,所以他才找了一个。结果不都是一样。
说自己是特别的,说自己能力太高什麽的,冰炎很讨厌那些人自我设限的嘴脸。一副这个社会就是分两派人,不是成功就是失败,不是有天分就是笨蛋,所以遇到比自己还厉害的人,就放弃思考、放弃努力,结果出来自己惨败後还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模样,看了直叫人讨厌。
凭什麽他们可以以一句「没办法,他是冰炎麻!」来否决自己十年来的努力。
「我听小镜镜说,你又跟我家那口子吵架啦!」
该死的老太婆!
「死老太婆,别随便进我房间!」
「这是我家诶!」扇插起腰来,嘟起嘴巴故做可爱状地驳斥冰炎。
「切!起码敲个门吧!」发现扇捡起自己的手机,没有要还的意思,却是光明正大地打开手机介面。冰炎赶紧跳下床,一手夺回自己的持有物。
「呵!我们的小冰炎又被人抛弃了压~!」
该死!
望向前方爱打扮年轻的老太婆像大声公一般的宣布,强忍自己想冲上前揍她的慾望。「你来做什麽?」
抿嘴一笑,扇把玩起手中的扇子。「你跟你老爹真不像。」
发现冰炎身体明显地僵住,扇的笑意更浓更深。
「你老爹到哪里可都有许多人跟随喔!相较之下,你啊……」故做打量姿态的扇,把冰炎惹地一个极限。
「我会帮你说服我家那口子,让你回台湾。」扇说出的话就好比把手中的扇子打开又阖起一样简单。
「什麽?!」话转得太快,加上扇这个老太婆常常是抱着玩乐的心态整他,冰炎一时之间不敢相信。
「冰炎,你还记得多少有关你老爹的事?」
又扯到自己的老爹。
「不多。」
「我应该有提过……」扇望向窗外忆起了从前的时光,「你老爹是个神奇的人。」
无论走到哪里、无论是身分多麽崇高,只要跟在那个人身边,就会忘记自己的身分、自己的处境,望着那个人的身影才会发现,原来做自己是如此简单且轻松的事。
「可惜,你老爹活不长。」
短短时间内被怪病侵蚀而逝去,已染病多日的冰炎的母亲也是花好大力气拜托他们带走唯一的孩子。多少年了,他们努力找出怪病的源头与解决方法,却使终查不出所以然。没过多久,他们发现冰炎身上也有这怪病。
「如果是担心传染,大可放心。这是遗传的,不会感染其他人。」证据就在於冰炎自己跟伞、扇、镜一起住这麽久的时间,没有人感染。
如果只是担心自己的病菌会感染他人而禁止他回台湾的话,冰炎说什麽都无法接受。因为,提出这病毒不会感染他人的人就是伞!
「你别急嘛!我话还没说完呢!」扇收起把玩的扇子,再次觉得这小家伙跟他爹一点都不像,起码以前可爱多了。
「还记得我带你环球之旅的事吗?」
「你是指把我送给某部落大酋长当生日礼物,还是忘记我的存在喝酒喝到把我丢在海上的那趟旅程?」冰炎咬牙切齿道。
扇俏皮地吐吐舌头。「都是唷!」然後一个俐落侧身闪过了冰炎忿忿丢过来的枕头。
「你到底想说什麽,死老太婆!」
「我要说的,是当一个有特殊遗传疾病的美男子竟然在任何国家里都找不到他的记录,你想这可能吗,冰炎?」
冰炎大大愣住。他清楚扇在说的人是指他的父母。印象中,他的父母的确不属於任何国家的人,也不清楚是从何而来的。唯一可以知道的是,父亲对於台湾有着超乎常人的坚持。
「我带着你环球目的是要调查你老爹的身世,但不管哪个国家里都没有人看过跟你相似的人,甚至就医纪录里都没有你老爹。」
当初带着我原来是为了方便认人啊。但不知为什麽,冰炎不相信这个调儿啷当的老太婆没有带着九成好玩的心态整他。
「唯一的线索,就是你老爹坚持住在台湾这件事。」
「所以你要我回去调查老爹的身世?」
「对!」扇眯眼笑着。
「不可能!」想都别想!冰炎猛踹书桌一脚。
「当初父亲跟母亲病重,那些人却不是救他们,而是放任他们发病,甚至有意隐瞒病情。对於这种国家的态度,居然还说那里会有父亲过去的线索?别说笑了!」
国家害死了自己的至亲,还抹去他父母亲的存在,逼得他必须隐姓埋名四处流浪。这样的国家,父亲又为什麽如此坚持?
真他妈的该死!
「当年的情况是因为正处於申请进入世界卫生组织的阶段,万一国家爆发任何可疑的疾病,都会影响到入会的可能性。」
「所以就可以不救他们吗?父亲也是对那个国家有贡献啊!」
「如果没有政府拨经费,你老爹还能有这成就?」
「这种事情我才不管!」
时钟答、答、答地走着,一股沉默弥漫在俩人之间。
「你老爹的病太过诡异,万一有传染的可能性,到时後危及的是一整个国家啊!」借用手中扇子做出抚额态。
看着血气方刚不做妥协的小鬼,扇无奈地笑笑。
「好吧!」
冰炎无言地看向老太婆。
「我还是会让你回台湾,不过有条件。」
「什麽条件?」冰炎有些累,说出的话有些沙哑。
「我不管你回台湾的目的为何,总之到成年之前,你都必须安分守己在我们为你安排的学院下完成学业。」
「成年之後呢?」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只是我们希望,你可以在台湾安分的那几年中好好想想。不仅是为了你父亲,也是为了你自己。」
……
老太婆说了「我们」,也就是指这整件事已经经过师傅的同意了。像松口气般地倒在床上,感叹自己努力这麽久终於有一点进展了。
回去台湾……
这是第一步。然而老太婆说的话却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他侧过身,以手肘代替枕头,打算小眯一下。
忽地,冰炎又忆起那个遥远的下午。
年幼的他闯进父亲的书房,想翻找父亲的宝贝看时,没料到那宝贝居然在他碰到的那瞬间裂了开来。
「亚?」循着哭声进来的亚那看到的是自家孩子哭丧的小脸与捧在手中的一堆碎石。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自己只是不停道歉,因为做错是而涨红的小脸连脑袋也烧地忘记思考。只知道那颗石头是父亲很重视的东西,但如今因为自己的调皮而碎裂。
「没事的,亚。别难过了,不过是颗石头而已,重点是亚没受伤吧?」
冰炎使命摇头,还摇掉几颗泪珠。
「对不起,父亲。真的很对不起……」
亚那无奈笑笑,「不是说没事的吗?好啦!别自责了。」
「可是,父亲……」冰炎抬起头望向父亲更加难过地哭声道:
「您为什麽在哭?」
遥远的下午回忆,是他父亲悲丧的脸上所残留的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