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上名来」
「小的无姓,得主子赐名萱儿」
「主子哪里人?你是索洛人?」
「小的主子与小的同是索洛人」
「为何出现在燕连城?」
「随同主子来做生意」
「你主子做何生意?人呢?为何沦落至此?」
「主子从事香料铺子生意,在牧欢楼借宿一夜後,小的本在清晨打水伺候主子梳洗,怎…怎料才出院子便被不明人士攻击了去,醒来才知命大被城主所救,之後的事…小的也是着墨不透,本来只是观礼……怎知」怎知被你们搞到便成了通缉犯
若莞烟在看见坐在主位男子挥了挥手後蓦然住嘴,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腹诽,一双眼茫然略带慌乱的撇向不停对她发问的管家,只见管家温顺的朝黄衣男子点了点头,便不再追问。
若莞烟偷偷瞄向坐在主位的黄衣男子,男子年约二十时,清俊面孔上有着琉璃珠色调的蓝色瞳眸,与倚朔相似的五官,有着不易近人的敏锐寒漠。
男子似乎对於若莞烟的回答不甚满意,亦或说早已知晓,只是淡淡一眼撇过,便对坐在一旁的拓跋氏与巫氏凌说
「本王不想在父王即将大义灭亲之时,还坐在这听这奴才报身家,不论他是索洛或是烈赤人,是寻亲来或是谋生来,本王只想知道,你们扣着她到底有何用途??又为何,耐不住性子?」
一针见血,男子显然一出口便直捣问题所在
拓跋氏张口欲言,但却又不知如何起头,只得把烫手山芋丢给一向没脸没皮的巫氏凌,果然,巫氏凌没愧对拓跋氏的期望
「当时那情景,要是王爷在场,本大人瞧也是装不下去」
巫氏凌口中的王爷便是黄衣男子,也就是二皇子致远王倚笙,倚笙似对巫氏凌没大没小的模样见怪不怪,只冷冷回道
「装不下去也得撑着,父王与大哥情况相同,除非有炎之珠,否则幻术难以恢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朝中众臣仍是父王心腹,现在跟父王私破脸无任何好处,反倒让外人有机可趁,等父王一回京,本王也难以善後了」
「那就别善後,脸撕破就撕破了,就算糊回去也有伤疤,更何况还有二皇子你亲爱的皇姐虎视眈眈,巴不得把驸马推上位,那还倒不如趁朝里那些老固执都在烦心战争和你那老头身体时,一次一锅端了,再迟,就真的是内忧外患了」
「哪有内忧外患如此夸张,在王爷面前勿夸大」拓跋氏终於受不了巫氏凌的夸大言词
但巫氏凌仍是一派轻松,见倚笙不吭声便是知道他在等个说法,於是瞥了撇嘴後说
「内忧不就是皇帝老头和王爷撕破脸,外患就是其他两国真的给打过来了,相信王爷也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皇帝老头现在虽只下达我俩追缉令,但以他个性,本就对王爷杀了三皇子的事耿耿於怀,只是苦於太子才刚被人暗杀,朝中大臣又都倾向王爷接任王储,这下抓到你我两人把柄,肯定会藉这理由扣住王爷禁卫军兵权,严重的话甚至会圈禁,而王爷的皇姐倚潋公主便会抓紧时机上表,要老头尽快安定驻京禁卫军人事,若是这时边境再犯事,更会趁机要驸马领个军功,不管大或小,到时就串连他们朝中派系人马,将驸马声势往上推,为了全心对外,老皇帝不将禁卫军兵权给倚潋的人才怪。而这个丑八怪,哼!!还不是要问大哥你,反正人也在这,乾脆给个痛快,说说死魅要抓她干嘛」
说完,巫氏凌还喝了口茶,彷佛自倚笙沉思的眸中看出甚麽,也不再说下去
倚笙往後靠向金丝楠木椅背,双手在胸前交握着,一双如浸在沁蓝大海的深幽眼眸落在跪伏在地上的若莞烟身上,却是对着拓跋氏说。
「巫氏凌真不愧是本王最得意的左右手,倒是仔细透析当今及未来局势走向,那城主呢?本王感激城主当日救命之恩,但也不代表能由着你瞒在鼓里」
「王爷」拓跋氏戒慎的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说
「臣不敢欺瞒,只是想查清事情後再向王爷禀告,这女子……」
接下来如何,若莞烟也不想知道,因为她听到拓跋氏告诉致远王倚笙,这女子亦是炎之珠,所谓亦是,便是除了索洛奥鹰将军妻子之外的第二人,当日攻击她的死魅便是倚潋公主藏匿的十大死魅,与拓跋氏相同,倚潋公主私下也收服了死魅,这於皇室皆是大忌,要知道皇室暗地到处寻找失踪的五名死魅,其中两名收在致远王倚笙麾下,但暂留於拓跋氏府中,而剩下三名便是被倚潋公主藏匿,早在之前致远王便查到倚潋公主派出死魅想抓回奥鹰妻子替皇上恢复幻术,不料被拓跋氏发现死魅在牧欢楼与人交手,当下拓跋氏便救回此女子,原是推断此女子便是奥鹰妻子若莞烟,但查探过後发现此人样貌相差甚远,面容也非易容术所致,又因来历不明,因此才延缓日子上报。
听完拓跋氏口条清晰的说出她的身分,虽不知拓跋氏是否真知道自己就是奥鹰妻子,但令她更讶异的是,拓跋氏不是耶齐大哥的人吗?拓跋氏说出自己拥有炎之珠得身分是谁授意?看似糊里糊涂就卷入蓝月皇室,是否又是另一个阴谋的开始?这背後推动这一切的一双手会是耶齐吗?
若莞烟努力的思考一切可能性,但这些线索都不足以让她参悟这一切。
「喔,拥有炎之珠身分有两人??」巫氏凌眼睛一亮,不停的打量起若莞烟。
「可怎地长这样??听说奥鹰妻子可是拥有天人之容哩」
巫氏凌惊叹般的补上一句话,以他功力来说,要看出一人是不是有易容绝非难事,奈何若莞烟身上易容术是嫘儿所下,其手法罕见且高超,非常人能辨出。
「炎之珠?!呵,给本王抬起头来」
云纹锦鞋出现在若莞烟眼前,若莞烟知道以她能力不可能打过在场这些人,灵机一动,全身颤抖地贴伏在地上。
「王……王爷饶命啊!!小身为贱奴,什麽……炎……炎之珠……小的不知啊~」
「抬起头」
沉声命令,显示男子不愿听她多解释,阵阵威压袭来,逼得若莞烟胸口一窒,连咳数声,撤去真气保护的身体脆弱的不堪一击,当若莞烟抬起头时,血锈味已充盈在口间。
「若你为炎之珠,何不纳入本王麾下,本王必定以礼相待」
「小……小的不敢欺瞒……小的贱奴一个……小……小的」
看着眼前那长相毫不起眼,甚至可说是女生男相的丑颜女子不停在地上嗑着头,倚笙眉宇微皱,似乎对若莞烟的举动相当反感,但也只是一刹那,倚笙又恢复那淡漠冷意。
「本王唤你起身,是礼遇你,若你仍不视抬举,本王瞧你这条小命不如现在就交代了」
倚笙话一说完,若莞烟嗑头动作一顿,过了会才会过意来,突地手脚并用的站起来,低着头弯着腰说
「要命……要命…小的要命,请……请大人原谅小的不敬之罪,小的只是真的不知道甚麽……甚麽炎之珠的」
「虽怯弱了点,但也算识相的,所谓炎之珠便是如此」
倚笙手一伸一翻,掌心冒出了数条蓝烟,蓝烟如带捆绕住若莞烟腕间,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缠裹住若莞烟半只臂膀,若莞烟呼吸一滞,猛咳数声,只觉一股热力如浪般奔打入丹田,身躯瞬间僵硬,彷若置身於岩壁中任浪涛击打,不得动弹,若莞烟虽压制内力,但真气仍蕴藏在丹田内,倚笙使的术法诡异罕见,竟撼动了潜藏的真气,引发丹田振振波荡,但也是眨眼瞬间,倚笙蓦地抽走那股神秘力量,沁蓝幽眸若有所思地看着若莞烟。
「王爷,可真是炎之珠?!」
拓跋氏轻声低呼,看着倚笙默视着若莞烟,眸底划过一丝紧张,在没人发现状况下,甚至偷偷擦去自己额间因紧张冒出的汗水。
「这丑八怪不会真的是吧!!」
与拓跋视压抑的紧张不同,巫氏凌则是好奇中带点嫌弃。
「好,很好~~拓跋兄弟,你帮了本王一个大忙」
倚笙别过头对着拓跋氏说,一直以来深幽的眸子终於闪过愉悦的光芒
「这下,本王倒要看看倚潋能翻出甚麽花样,至於父王,该服老便服老,本王还是会敬他这个帝王,他若不仁,便别怪本王不孝,至於你,萱儿姑娘,你虽是炎之珠,但你的馥郁真气仍紧锁在丹田内,也难怪你没发现你能习武,还以为自己真与普通人一般,喏!本王这有一颗丹药,服下後能助你打通丹田,到时让拓跋氏教你引气入体,你便能知道炎之珠的好处了」
一颗碧绿无瑕的药丸出现在若莞烟眼前,若莞烟一直都是怯怯的看着倚笙,这下看着倚笙突如其来就要她吃丹药,一双目光更是惶恐了。
「小……小的」
「嗯~」
倚笙口气一凛,正要强行让人给她喂下时,急促而短的脚步声打断了倚笙即将出口的命令。
「禀王爷,倚潋公主持圣旨来到,公主人现在正往前厅去,但来的不只公主与内廷大侍,还领了术师将王府团团围住」一名小厮在管家耳边碎嘴後,管家立刻出口秉告。
「唉呀!该来的还是要来,不过比本大人想得还迫不及待啊~」
「这还不是你给捅下的蒌子」倚笙低声喝斥巫氏凌,但眸中不但没有责怪,反而是灼灼精光
「算了,倚潋该也是等不及了,这王储之位也该算清了,巫氏凌,随我去领旨,拓跋氏,这丸让她吃下」
「是」
拓跋氏接过药丸,恭敬地等倚笙一行人离去後,大大地呼了口气
你呼啥?要呼也是我呼好嘛!!这下还要吃下这来路不行的药丸,
若莞烟看着绿油油的药丸,心中正打算来个一不作二不休,谁料拓跋氏竟然将手中药丸放入怀中,接着自腰间抽出一小锦囊,一拉一倒,米粒般大小的丹丸滚入掌中,确认四下无人後向若莞烟低语
「若想活命,就得配合我吞下这颗丹丸,我知姑娘不信我,但王爷要姑娘吞的药丸是蛊丸,有害无益」看着若莞烟突然向後缩了下,警戒眼神盯的拓跋氏叹了口气後说
「事到如今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乃是耶齐大人家臣,姑娘当日被死魅围攻之时被我所救,但因死魅是倚潋公主派出,主子本就有意扶持致远王上位,因此藉此契机顺水推舟,借我娶妾之时引蓝月皇前来,接下来便如姑娘所见,但主子让我带话给姑娘,扣下姑娘实属无奈,是为让致远王多了反抗筹码,并加大与蓝月皇之间嫌隙,但因蓝月皇善读人心,故选择对姑娘暂时隐瞒,如今已在致远王这,也不再隐瞒姑娘了」
「拓跋城主……你和耶齐……呵!我如何相信你??」
「姑娘脸上易容乃是孤卫大人嫘儿的手法,嫘儿大人请我将解容丸给姑娘,说姑娘到时自有用处,而玉板指,是主子的信物」
拓跋氏自怀中拿出约莫掌心一半大小的胭脂盒,若莞烟将信将疑的接过手,当打开那盒子时,一粒药丸与一只玉板指映入眼中,药丸以白为底,黑色云纹缠绕其中,并散着淡淡桂花香,而玉板指通体纯白,洁净无瑕,细看之下竟隐有光纹流动,这两物一为嫘儿曾给她看过的解容丸,一为耶齐随身配於左手之板指,色纹独特的两物若莞烟一见即知。
若莞烟抬起头静静看着拓跋氏坦然的目光,叱地一笑。
「敢情是看我在耍猴戏??竟然如此,何不瞒我到底,让我服下蛊丸??」
不需拓跋氏将事情交待的钜细靡遗,若莞烟也能循着话头拼出话尾,她知道仍有许多诡谲之处,像是耶齐何时掌握自己的行踪?以奥鹰能力不应该被跟踪而不知晓,而她怎地那麽碰巧碰上倚潋公主的死魅……,但这些都比不上那被耶齐大哥利用的愤怒与一举一动都被摊在他眼皮底下的难堪,因此劈头便是责问。
「姑娘切勿动气,致远王至今仍不知主子暗地帮他,也不知我真实身分,蛊丸是致远王对待疑心之人必用的手段,不论姑娘信与不信,主子决不会让姑娘受到伤害,且主子在致远王面前必须瞒住身分与手段的确是有原因的,只是在此不便说明,只能说蓝月皇霸道蛮横,专制无仁,民怨积深,扶致远王上位也是为民着想,事成之後,主子必定会向姑娘细说与赔罪」
「别,若真要赔罪,此刻放我走」
若莞烟越听心口越烧,一出手便把胭脂盒丢还给拓跋氏,此刻仿若有人在她心头划了一刀又放了把火,她自认不够了解耶齐,但也不至於看走眼到如此,叫她将此刻利用她的耶齐与救下她细心照顾、性情温润如水的耶齐连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
拓跋氏深知若莞烟此刻的感受,自知不可能凭藉三言两语就让她消气,只能压低口气坚定的说
「主子自知对姑娘有愧,只求姑娘看在主子曾与姑娘相处的情份上,忍让主子这次,主子说了,找个适当时机必会亲自跟姑娘解释,到时要打要杀、要剐要骂全凭姑娘心意」
说到情份,不得不说耶齐拿捏若莞烟拿捏的好,失去孩子一直是若莞烟心底的那道坎,就算跨过了,也还是存有痕迹,更别说陪若莞烟度过那段日子的耶齐,若莞烟始终存着感激的心,但也因为如此,若莞烟才会对耶齐的利用如此痛心却又无话可驳。
见到若莞烟动摇的眼神,拓跋氏加紧说服,深怕俩人久谈会引人疑窦。
「主子身为巫氏後人,一切皆已苍生为挂念,个中源由与艰难处境非常人所能了,只求姑娘暂时委身,主子必定感谢,也请姑娘相信,主子必会护姑娘周全」
看着拓跋氏屈身一拜,若莞烟想起关於巫氏後人的种种,耶齐大哥确实身系三国气运,姑且不论他对苍生如何,但那段日子对自己的好仍铭记在心,不可讳言,虽然心底还因为耶齐的利用而耿耿於怀,但若真要当作是还耶齐人情,也不无可能,毕竟欠人的总是要还。
「不管你主子有何难言之隐,我只要求接下来的一切都不许再瞒我,还有,必须保我自由无虞,要知道,若我真的要走,谁也拦不了」
「姑娘安危姑且不论,这本是小的职责所在,但若是自由,请姑娘帮帮小的,这场戏竟开了头,便不能说停就停,更何况如今倚潋公主和蓝月皇已和致远王撕破了脸,姑娘如今身分倚潋公主和蓝月皇也是知道,这蓝月京城高手云集……」
「好了,我知道」
若莞烟深吸口气,就是要她帮人帮到底,这身分装也装到底就是了,算了,忍这一口气权当还债了,奥鹰那就只能见机行事。
「谢谢姑娘,但这药丸还是要委屈姑娘服下,这虽也是蛊丸,可这虫蛊对人无害,反倒会吸收体内秽气,一个月後便会死亡随着真气排出,服下这丸可以让致远王相信姑娘体内已有虫蛊」
听完拓跋氏解释,若莞烟一伸手,便拿起拓跋氏手中药丸吞下,此刻,她便真算是入了局,搅和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