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为了若莞烟这女人,你竟然……竟然……」
话说的断断续续,语枫脸色迅速苍白,眼神逐渐狂乱忿恨,她曾自诩,比起死亡,失去奥鹰更让她害怕,然而今日送她一刀的人却是奥鹰,剑入之时,她感觉到漫无边境的害怕,剑离之时,只剩满心怨恨不甘,她不顾倚朔命令甩开倚臣潜回密林,就是要亲眼看见倚朔杀了若莞烟,谁知一到便看见奥鹰为了若莞烟与另一名男子争斗,她不甘心……甚至无法想像,若是若莞烟回到奥鹰身边,奥鹰便会彻底舍弃她,不……她不愿意承受如此结果,那怕是恨,她也要在奥鹰心底占一个位置,因此趁若莞烟落单时杀了她,谁知……。
「我当真……当真在你心里一文不值?」
语枫最後一次,也是第一次问奥鹰,奥鹰回敬给她的却是森冷杀意,最後一丝情意瞬间烟消云散,带着浓烈怨妒飞散於天地之间,她知道奥鹰不屑解释,该说的他今晚都对自己说过了不是吗??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女人。
语枫怨毒目光直射向若莞烟,在这世上的最後一口气,她要留给这女人……。
「我诅咒你……诅咒你和奥鹰永……」永生永世,无法相守……。
话还来不及说完,若莞烟身前突然一空,一道黑影带着红光抹划过语枫咽喉,奥鹰站在语枫和若莞烟之间,使得溅出的鲜血全数喷洒在奥鹰衣袍上,若莞烟怔怔望着奥鹰背影,孤绝森寒,如暗夜修罗轻易就了解一条生命,除了负伤的那只手,青中泛白的手臂显现了身体主人的虚弱,自伤口汩汩流出的血液不因疗瘉真气策动而凝固癒合,反而加速流失。
後方不远处打斗声传来,若莞烟此时惊觉耶齐亦处在危险之中,急忙奔向奥鹰,看见奥鹰微喘的气息与灰白双唇後便着急说道
「耶齐给你的药呢??你受伤失血,没必要如此提气击杀语枫,语枫的死只是早晚问题」
语枫惹她在先,因此若莞烟不是为语枫哀伤,更不会因语枫的死而内疚,只是见到奥鹰如此,没来由的心痛不安。
「语枫多活一刻,你就得提防她一刻」
奥鹰取出怀中瓷瓶,将药粉倒洒在伤口上,若莞烟见状就要撕下裙摆帮他包扎,但被奥鹰阻止。
「不,你们俩,先护她离开」奥鹰朝身後影幻精锐命令道。
「辅首领,你的伤势需要治疗,耶齐手下已斩杀多位术师,定会安全无虞」
其中一名影幻精锐终於甘愿冒着被首领责罚的危险,出声抗议,辅首领对若莞烟不让他们出手可以理解,对那叫耶齐的高手不让他们介入他们也了解,杀语枫不让他们动手更是当然,可负伤回头助那耶齐攻打术师他们着实无法接受,唉~这辈子出任务,这是最无能的一次,简直比被敌人杀死还痛苦。
奥鹰冷冷一睨,他的真气果真无法自行疗瘉耶齐月刃所造成的伤,若非耶齐给药,恐怕生死难料,加上这场战争明明是自己掀起的,最後却由耶齐出面狙杀术师,不是摆明了欠耶齐人情?!这两个在旁看戏看那麽久还不懂吗?
「你跟他们回去,我留下来帮耶齐大哥」
若莞烟拒绝奥鹰好意,之前那些纷纷扰扰在现在这情势下已微不足道,他们两人谁受伤都不是她想预见。
「不准,在倚朔发现语枫已死之前,你给我离开」
又来一个,还是最不应该说这种话的那一个,奥鹰已察觉到倚朔幻气,立即瞥了一眼两名影幻精锐,两人再不愿也只能垂头领命。
奥鹰心意已决,正当要动手带若莞烟时,一名人影刷地出现在他们眼前。
「若姑娘,门主请您与奥将军先行离去」
来人一席火红衣裳,明亮双眼恭敬的看向若莞烟。
「无暇……」
若莞烟焦急地看向前方凹壑处,奥鹰为了劫杀语枫带着她追至山坡茂林间,此地高度看向耶齐一行人混战处原应是一清二楚,但弥漫幻气拢聚上方,不时有冷光剑影抛划而出,无暇已至,看来四大孤卫真如耶齐所说,刻意引术师前来,但在不知耶齐这麽做的目的之前,仍不禁担忧起耶齐安危。
「奉门主口喻,当初设计引门主出谷的人便是语枫和倚朔,请若姑娘放心,若无十足把握,门主决计不会让我们引术师前来,但奥将军这伤不得不加紧处理,药粉止血只是暂时,需配合无暇引针用蛊,方能事半功倍,否则半时辰过後,将血流加剧」
无暇视线有意无意的停留在瓷瓶上一会,门主心思与城府,世上绝无人能及。
这一眼,让奥鹰立即了然,他冷哼一笑,真不愧是三国意欲争夺的巫蛊後人,这第一次交手……他已输的彻底。
若莞烟贝齿紧咬下唇,她怎会不知无暇话里涵意,她知道耶齐此次出谷就是要杀了当日伤他的人,她自是无法阻止,耶齐更是利用奥鹰伤势让她无所选择,她也亲眼目睹奥鹰真气无法对这伤势做任何疗瘉,除非她狠下心让奥鹰失血致死,否则就得让无暇帮助奥鹰,加上奥鹰也说了,语枫身亡,倚朔已至,到时她就会成为倚朔击杀的第一目标,因此耶齐绝不会让她留在此地,这两个藉口真逼得她不得不彻。
她看向奥鹰,奥鹰锐利目光直盯向凹壑处,琥珀光芒逐渐晦暗,狂风涌来,吹起男子一身俊傲贵气,更是多了一股遇到劲敌的勃发斗志,蓦地,奥鹰旋身抓住若莞烟的手,对着无暇说
「替我转告你们门主,我奥鹰此次甘拜下风,欠他的人情定当奉还」
这一来一往,两个男子之间的斗争才真正开始,然多年後天下一统那一刻,两人亦敌亦友?!世人仍猜测不明。
--------------------------------------------
遥望顶上穹苍,点点星光如玉珠散落在墨黑瓷盘上,略为抖绽的珠光乍明忽灭,似在呼应若莞烟此时纷乱的心思,若莞烟垂眸闭眼,纤长羽睫在眼窝打下暗黑光影,在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抹上两道令人惊艳的弧线。
「都支开了吗?」
在身後传来马蹄踢踏声时,若莞烟睁开了眼,掩去眸底那一闪而逝的犹豫,灵澈眼眸多了股倔强冷意,就算易容术如何精辟,终究无法改变那双瞳眸,除了刻意掩饰原主的意念与个性,否则只要是够了解原主,识破身份是迟早的事,此时的若莞烟正是如此,身份曝光後也不再奥鹰面前刻意装成耶陵那胆怯依顺的个性。
「嗯,若姑娘,你确定要离开?」
「我有什麽理由留下?七天了,奥鹰伤势应该也无碍,我们最好趁他恢复气力前离开」
若莞烟看向无暇,自密林谷离开後已过七日,奥鹰连夜负伤将她带至索洛北势城,一到达城外军营,奥鹰便因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这七天都由无暇照顾着他,而自己则进入营中以小兵身份自居,期间军营主事的副将倒也没为难她和无暇。
无暇浅浅一笑,从容间透着毫不掩饰的惊叹。
「中了巫峦月刃後不但能策马赶路,撑了将近半天後才昏迷的人,无暇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他这不是服了耶齐大哥的药了吗?如此的话也不意外」
真搞不懂,无暇对奥鹰在钦佩什麽?这七天无暇帮奥鹰换了药回到寝帐後,总是会陷入沉思,问无暇她在想什麽?无暇竟然回答很好奇奥鹰身体是什麽做的?要是门主同意,她绝对会割下奥鹰身上一块肉、流满一碗血好喂养她的母蛊,研究奥鹰能够抵御巫峦月刃剧毒的原因。
无暇摇了摇头,回望向後方军营处,再回头看向若莞烟,意有所指地说道
「没,门主根本没让他吃下真正延迟失血的药,因为门主要看看,奥鹰这个人到底有何能耐?!」
「什麽?!」
听到奥鹰竟然是靠着自己真气和意志力撑回军营时,若莞烟的心竟是喀蹬了下,但神色依旧不为所动,不对耶齐如此的作法做出评论。
「但门主最後还是让我跟来了」无暇讪笑,极有技巧的别开话题再次问道。
「倒是若姑娘,你当真不留下?其实几天前奥鹰体力就已恢复七八成,我是偷偷在他药里下了迷药,才会感觉他仍昏昏沉沉,现估计已睡熟,要是你现在反悔走回去的话,还能安稳待上一时辰,等他醒了……」
「不,我要离开」
若莞烟答得乾脆,抬头看看月色,心下知道留的越久越不容易走成。快步走向拴在树边的马匹,俐落翻身上马,回头瞥了一眼无暇,似在催促着她即刻动身。
无暇无奈的摇了摇头,双腿一夹,高大墨驹朝天嘶昂,举蹄飞奔,若莞烟便紧追而上,两匹骏马如离弦箭矢将背上主人带离这片草原。
「若姑娘,你真要随我回到门主身边?」
「无暇」在疾驰的马背上,若莞烟皱眉怒瞠了无暇一眼。
「你今个怎麽婆婆妈妈起来了?」
「有吗?」无暇笑了笑,有别於以往的冷静自持,笑容里多了股欣慰与放心。
「我也觉得我今日念叨多了,如此多问,也只是希望我带回给门主的惊喜不会只是昙花一现」
驾~
才说完,无暇便急甩马鞭,瞬间奔离了一脸错愕不解的若莞烟。
什麽嘛!!使毒的女人果然还是爱玩神秘的梗。
若莞烟咕哝了声,正要策马追上时,前方不远处竟急涌上厚重浓雾,将无暇背影掩的结实。
不好~若莞烟心头一紧,就要出声提醒无暇时,一道紫色身影自身侧欺来。
若莞烟横臂虚挡,另一手松开缰绳抽出腰间银针就往来人射去,眼看来人要扣住若莞烟手臂时,来人突然腾空一转,竟稳当当的跨坐在若莞烟身後,看着数根银针掠过方才他所在之处。
「啧啧,你想谋杀亲夫啊?!」
「谁给你亲夫?」
一听到背後熨贴处传来的熟悉嗓音後,若莞烟全身汗毛矗立,手肘向後猛顶,但来人比她更快,死死抓住撞来的肘臂,若莞烟不甘示弱侧身又是一击,来人却好似拎小鸡一般轻易扣住,反倒朝後一拉,失去支撑的若莞烟立刻撞进一个健硕胸膛。
奥鹰如偷腥成功的猫儿般,贼贼一笑,低头贴近若莞烟耳边诉道
「你就忍心放你夫君一人孤单躺在床榻上,偷了我的马後又跟我主治大夫偷跑,这也太不道德吧!」
「我没夫君,你给我下去~」若莞烟扯嗓怒喝,过於亲昵的接触让她不安扭动。
「不下,你看你,连回家的路都搞错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些天是你中毒中到昏头了」
奥鹰无视先前两人紧绷僵持的关系,语气云淡风轻,甚至开起玩笑,哪有大病初癒的虚弱模样。
倏地,若莞烟有种被将了一军的感觉,正准备抬脚翻身下马时,一双手已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住若莞烟大穴,在若莞烟嘴能动、身体不能动的情况下,双手堂而皇之的绕过她腰际,抓过缰绳朝右拉扯,马匹对空昂蹄嘶鸣,在奥鹰驾轻就熟的控制下,安份地掉头奔去。
「停下~你给我停下」
夜风啪答答的打在若莞烟脸上,传来些微刺骨的痛意,而背後稳健沉厚的吸吐与强健有力的禁锢,让她惊觉自己正一步步走回某人安排好的陷阱中。
「奥鹰~~」
若莞烟吼道,是奥鹰太会装还是真识破无暇和自己的谋划?为何在她俩以为万无一失时奥鹰竟横空出现?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没做什麽,我只是想要打消我妻子和无暇那蛊婆逃跑的念头」
「谁是你妻子?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也请你别忘了无暇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在我翻脸不认人之前,最好放我回去」
若莞烟咬牙低吼,这男人还是前些日子冷漠、高傲的千恃长吗?他几时又成了那不要脸皮只耍无赖的奥鹰王爷?
「不放,你纵容无暇哪婆子每日在我药里下迷药,还想全身而退?你此时该想的应该是如何为你不忠行为付出代价」
奥鹰持续策马狂奔,回答口吻却是警告带点揶揄,要是若莞烟此时能够转身,就能发现那久违的肆意笑容再次出现在那张英挺绝伦的面容上,何谓冰霜?何来淡漠?此时已不复见。
「你这混帐~~」听到那话中似有若无的张扬狂肆,若莞烟恍然大悟。
「你早就知道无暇对你下迷药?」
天知道,她竟然忘记奥鹰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演戏高手,奥鹰真气就算对耶齐造成的伤无用,但不代表丧失感知体内余毒的能力,无暇不也是惊讶於只用些微的解药,奥鹰竟就可以迅速祛毒,因此才加入迷药,看看奥鹰可以恢复到什麽地步,但显然地,无暇却漏算了迷药对奥鹰无效的可能。
「对,耶齐敢将我一军,为何我就不能阴他一次?他伤了我却又假意让无暇替我疗伤,虽然不知道他安的是什麽心,但我让无暇安全离开已经是最大容忍了,别再想要我把妻子拱手让他」
「我不是你妻子」若莞烟再次坚定重申。
「哦?我奥鹰几时给过你休书?还是……你给过我休书?」
「没休书又怎样?!你别忘了你曾想杀了我,甚至……间接杀了我的孩子」
若莞烟竭力忽视奥鹰的无赖,只想狠狠提醒奥鹰他曾对她做了什麽事?
感觉到背後紧贴的身躯猛然一震,无声压力缓缓聚集,须臾,奥鹰再次开口
「你恨我也好,气我也罢,你是我妻子仍是不争的事实,伤了你我後悔莫及,自此之後,绝不再有」
奥鹰语气铿锵,强硬气势掩去他所有心头所有的苦涩,也更坚定他留下若莞烟的决心。
若莞烟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不及细想,就在马匹即将冲出林间之时,前无障碍物,两人一马却似撞入一层无形的气墙中,穿过之处只剩一圈圈因激荡而晃出的模糊水痕,然而却丝毫不影响马匹的行进速度,持续不断的朝军营前进。
结界?!
「若姑娘~~」
若莞烟的惊觉与无暇的声音同时响起,但若莞烟也只能无奈地死瞪向前方越来越清晰的军营火炬,任无暇有些气急败坏的唤声与缠斗的兵器相交声在空气中逐渐破碎、削弱,奥鹰早就有备而来,想必结界那已埋伏了奥鹰的人马,就是要阻止无暇越界带走她,如此就算她再骂奥鹰也无济於事,只能眼睁睁地看奥鹰设下的结界幻境将无暇远远区隔开来。
「你要是敢伤害无暇……」
「你说不要,我便不会,除了让你去耶齐身边这件事」
奥鹰回道,直接的让若莞烟着实诧异,难道奥鹰真的只是要她回到他身边如此简单?
思肘间,马匹已由急奔转为小跑,穿过军营哨口时改为踏步缓缓朝主帐前去,当到达主帐不远处时奥鹰勒马停驻,俐落的抱起若莞烟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