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真气的丝线,你真以为万夫莫敌?」
奥鹰沉声说,棕眸却越发锐利,当看见耶陵额间滑下豆大汗珠时,一股怒气腾地涌上,如此生死关头竟还隐藏真气?要不是他抱着试探之意,耶陵哪可以站在原地,是真不怕死还是当他奥鹰是傻子?
「还是……你在隐藏什麽??」
脱口问出,奥鹰心中竟闪过一丝害怕,害怕这股怀疑终究变成一场空,但那使线的身段怎样都骗不了他,午夜梦回,如梦魇般夺取他的灵魂,他总是扪心自问,若再一次,自己还会选择抛下她吗?答案竟连他自己都不敢面对,因为他知道扶持奥家站上万人顶端是他的宿命,也许等到了那一天,他也只剩一具无心的躯壳而已,可他却仍旧不舍不弃的找寻她的踪影,明明知道她恨自己入骨,但他却只想再看她一面……,但当怀疑她是否就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竟发现自己贪心的想要更多……。
奥鹰怵地收剑,腾地一跃,就往若莞烟抓来。
若莞烟蓦地一惊,懊悔自己怎会如此冲动,好像遇到了奥鹰,自己就会变傻变顿一样,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她当见机就收,她朝奥鹰双手射出丝线,就在银线逼近同时,线上银针脱离丝线,俐落狠准就往手肘穴位扎去。奥鹰跃势骤顿,掌心急翻,将丝线打落,再一个侧身,银针咻地插身飞过。
若莞烟趁机逃离,有真气收放疑虑的她自然没奥鹰动作敏锐,就要奥鹰出现在伸手可及之处时,一股力量环住她的腰,朝後一飞,将她带离奥鹰。
奥鹰眸光一闪,两指夹住飘落而下的落叶,运气甩出,落叶如弹丸夹带极劲射向来者。
若莞烟身後之人屈指一弹,无形气刃打向落叶,翠绿叶片顿时烟消云散。
奥鹰收回攻势,缓缓下落,当站在泥地上时,棕眸一扫,厮杀过後的战场血流遍地,几道薄碎幻气环绕在已死去的术师身边,如淡淡炊烟,清风抚过便支离破碎,消逝无踪。
「耶齐」
奥鹰低声复诵着这名字,语气平淡却蕴藏危险,目光巡弋,虽未见到倚朔屍体,但在倚朔方才站立的树干竟活生生被穿了个大洞,点点血迹如泼墨喷洒在洞边,冷风吹过呜咽低鸣,凄怅地令人毛发悚然。
「你非三国人士」
奥鹰斩钉截铁,眸中厉光绽放,如把利箭呼啸而来,和术师交手不下百回,他嗅的出那飘逝幻气中的怒意与恨意,幻气和真气不同,幻气与术师紧紧相连,手无缚鸡之力者无法察觉,但内力强盛者可以透过幻气察觉到术师的感知。
应该说是他过於专注对付耶陵,亦是这称作耶齐的男人深不可测,不过一盏茶,竟逼的倚朔负伤遁逃,奥鹰思绪飞转,似要在记忆中找到有关这男子的蛛丝马迹。
耶齐清凛面容淡漠如霜,面对奥鹰侵略的目光,环住若莞烟的手蓦然收紧,要打败倚朔对他来说只是时间问题,但当眼角余光瞥见奥鹰竟然想揭穿若莞烟身份时,他分心一顿,因而中了倚朔的幻毒,眼看若莞烟就要陷入曝光的危机中,他无暇逼毒,反而用尽全力对倚朔使出巫峦心诀,更让唤月与阳追杀重伤畏逃的倚朔,纵然无法除去倚朔,也要让对若莞烟种下杀机的倚朔失去泰半功力。
「那又如何」
耶齐眸光转为冰冷,他竭力压制想杀了奥鹰的冲动,但体内传来的躁动让他知道再不逼毒,纵然有心诀护体,仍免不了毒性渗透,他低下头,想要知道若莞烟要走要留,若要走,他绝不让她在这男人面前多待一刻,若要留,冒着毒发危险亦要助她斩断这恩怨。
「大哥?!」
若莞烟正巧碰触到他环在腰间的手,过度冰冷与隐隐泛着黑气的腕骨让她担忧低呼,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急速流光破空而至。
「放开她」
在若莞烟那双晶灵黑眸荡过不安波痕时,奥鹰猛地袭来,癒血剑气如潜伏在暗夜深处吐露蛇信的毒蛇般,致命危险,隐约认定耶陵就是若莞烟,耶齐就是那晚带离若莞烟的男子,因为就算容貌迥异,但那清凛难近的贵气三国无人能出其右,但当男子疏离淡漠的目光望着若莞烟时,便有如冬雪春融……。
那刹那,他的心狠狠地纠在一起,那刺眼环抱好似再次揭开他结痂的伤口,任鲜血汩汩流出。
「住手~」
若莞烟扯嗓吼道,奥鹰剑气如离弦箭镞直逼耶齐面门,心底暗知耶齐受伤,无暇细想,欲挣脱耶齐怀抱挡住奥鹰,怎知耶齐腕劲一带,反倒将若莞烟送至一旁安全之处
若莞烟焦急地稳住脚步,当想再次介入两人时,竟发现两人身影已纠结成团,风卷残云,极劲掌风呼啸,似地狱阴风阵阵逼来,剧烈真气扰动,猛烈刮起一地落叶,在空中翻腾旋转,黄绿枯叶顿时化成尖锐刀缘,形成厚厚城墙将两人包围,若非高手,无法靠近。
若莞烟根本不知这两人为何三句不离就打了起来,一心挂念着耶齐伤势,隐藏真气的顾虑早被抛到九霄云外。
「耶齐大哥~~」
若莞烟好不容易捕捉到耶齐向後闪过奥鹰剑气的身影,纵身一跃,ㄎ气运丹田,眼见就要抓住耶齐,怎知缨红剑气刷地扫来,活生生阻断去路。
「奥鹰~」若莞烟脚步顿滞,不满地瞪向奥鹰。
「凭什麽对耶齐动手?」
「就凭你」
沉稳嗓音简短有力,血剑出窍反逼向耶齐,招招不留情面,丝毫不让若莞烟有接近耶齐的机会,然而一双棕眸却是闪掠过莫名愉悦,奥鹰可没听漏她直呼他名讳,他这千恃长可没告诉过『耶陵』自己叫什麽名字,若说之前仍有怀疑,这声奥鹰,就让他十分肯定。
「凭我?千恃长,你可别忽攸我这个替身了,我虽受制於人,但不代表我真是白痴」
「替身?你还真敢大言不惭,到底谁在忽攸谁?」
好啊!这女人,狐狸尾巴都露出一半了,还敢装傻。
「我敢忽攸千恃长?!呵!我可没那麽不识好歹」
看到奥鹰目光朝她瞥来,棕色瞳眸有着深深的警告与怒意,本想避开视线,但想想自己又没理亏,凭什麽要躲?!大不了跟耶齐两人打他一个,於是大剌剌的反瞪回去。
「是吗?那你最好解释一下,易容成自己模样的动机为何?」
奥鹰唇角一勾,深邃双眸闪过势在必得的邪肆光芒,若莞烟怔在原地,易容成自己模样??莫非……。
转瞬间,奥鹰趁若莞烟失神之际,手中攻势一收一转,闪过耶齐就朝若莞烟而去。
耶齐在奥鹰转身对若莞烟出手之时已然明白,他从那燃着剧烈炽焰的眸光中看出奥鹰的顿悟,脑中念头一闪,身影如电,亦朝若莞烟方向掠去,但奥鹰冷眼一扫,不让耶齐靠近若莞烟半分,回身就是一道劈天裂地的猛烈剑气。
刺耳尖锐的摩擦声在火花绽出时响起,癒血剑与耶齐手中猛爆出的蓝光利刃在空中交会,两道剑气直冲天际,在夜幕中飞散成巨大烟花。
当剑气碰撞产生的火花稍微消退时,若莞烟抬眸看向眼前,竟发现两道剑气近在咫尺,癒血剑气腥红如血,如滔天灭地的大火狂肆燃烧,而耶齐手中蓝色兵器如缥缈轻烟,朦胧蓝光彷如月晕般迷幻,原是沁幽的蓝光被包裹在层层银雾间,巧妙掩饰利刃外放的杀气却又丝毫不损其威力。
这震撼人心的两方真气,要不是若莞烟有真气护体,两相夹击,早体无完肤。
只是若莞烟不知,耶齐对倚朔,在倚朔不识耶齐身份的前提下,因为轻敌而被只使出五分功力的耶齐杀的措手不及,而奥鹰已大略猜出耶齐身份,加上因为若莞烟关心耶齐的举止,奥鹰自是使出八分功力,耶齐亦不遑多让,两者势均力敌,要不是两者心中均牵挂着闯进的若莞烟,如此争斗,恐怕鬼神皆惧。
若莞烟柳眉紧紧蹙起,纤长眼睫垂下,掩不住那骤暗的眸光,不知是否受冲击影响,亦是体内余毒尚未褪去,腥热暖流再次溢上喉间,但硬是强咽,稳住身躯後,冷声说道
「放手」
澄净嗓音略带压抑,但威吓目光却直射抓住她右手的男子。
「我?」
奥鹰诧异出声,一改先前凛然霸气,戾气微收,黑袍衣袂翻飞,单手持剑,长身而立,眉峰英挺,薄唇轻扯,如千年宝玉的琥珀眸子在黑夜中湛湛发亮,肃杀之气淡淡环绕在挺拔身躯周围,傲然贵气发散於天地之间。
「凭什麽?!」
奥鹰瞥了一眼若莞烟左手,这女人竟然要他放手??那耶齐凭什麽就可以抓着她的手?!
「凭什麽他不放?」奥鹰再次质问,这一问,竟似孩子般赌气不服。
再次涌上的暖血腥味让若莞烟喉头一窒,加上看到奥鹰蛮横不讲理的姿态,那倔傲性子策动她的直觉反应,闷咳一声掩饰不适,反唇相讥。
「凭你让人给我下蛊、放任语枫对我下毒,要不是你我会落的如此田地……现在还有什麽资格对我大哥动手??还扣着我的手腕不放??要利用人也该有个限度,见好就收,免得失去控制」
若莞烟疾言厉色,黑眸内似有浓雾翻撹,对奥鹰的不满此时得到宣泄,然而最後三句却是泄漏了心思,遇见奥鹰算她倒楣,那些情爱与旧帐一笔勾销,然而不再对奥鹰复仇不代表自己已经做好面对他的心理准备,她心知肚明,若是继续待在奥鹰身边,自己就多了分不确定。
她承认自己害怕,在现代因为有家族庇护,年纪轻轻的她可以任意妄为,和家族里出类拔萃的杀手姊妹比起来,她只能算是个游手好闲的出格杀手,遇到奥鹰之後,她更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迅速沦陷,直到和他决裂之後,她终於了解为何那些站在顶端的杀手们总是告诫她,一旦拥有情爱,便会开始害怕孤独,因此宁愿将自己的心深深禁锢,在芽苗初生的前一刻,就要将心狠狠捏碎。
但这一夜她已彻底了解,奥鹰早已在她心里生了根,但为了不再犯相同错误,在确认自己能否接受以江山为重的奥鹰前,她只想和耶齐尽速离开此地,逼出体内余毒後杀了语枫了结恩怨。
中毒?!
奥鹰先是扫了若莞烟一眼,接着紧扣的手蓦然一松,在若莞烟抽离之前将两指搭上脉博,如此细微却快速的动作可没逃过耶齐眼底,如星子绽出微寒银光的双眸一闪,蓝刃疾如风,就往奥鹰刺去。
「你这蠢蛋,蛊毒发作你还忍」
奥鹰眸光顿沉,将浓浓担忧与愧疚藏至眼底,持癒血剑的手掌心一摊,咻地剑身消逝,丝毫无视耶齐剑气就往若莞烟身上点穴。
哧~~
肌肉纹理被利刃活生生划出道口子,浓艳鲜血喷洒在空中,阴郁林间再次激荡起肃杀腥味。
「奥鹰,你做什麽??」
若莞烟哑声低喝,虽然气愤这害她中毒的使作佣者,竟点了她周身大穴,将她内力封住,但更惊怒於他竟然连闪都不闪,就让耶齐在他臂上砍了道深长血口,眼见暗红血液蜿蜒在那黑袍衣摆上,滴落入土,在泥地上晕开成狰狞血花,心竟有些刺痛难受。
「你不该动手」
耶齐沉声说,但骤减的杀气与浅润淡漠的目光,透露出些微歉意。
奥鹰一手仍是紧抓若莞烟不放,面对这伤口也仅是皱了下眉峰,目光若有所指的睨向耶齐。
「她都已气血上涌,再强行运气只会使蛊毒种的更深」若知道耶陵就是若莞烟,怎麽可能还让利用她引出语枫和倚朔。
「那也是因为你害她如此,千恃长-----请放手」歉意只是暂时,看到若莞烟唇色隐约泛青,隽冷凤眸寒冰骤涌。
「休想」
奥鹰眸光戾气顿现,硬是把若莞烟往自己怀中跩,耶齐二话不说再次出剑,这次直接对着奥鹰牵着若莞烟的手而去。
若莞烟正想破口大骂结束这场闹剧,奥鹰性子桀兀,倨傲不屈,耶齐看似清冷如玉,实际深沉谨慎,奥鹰不是要对付语枫吗?耶齐不是要来救她吗?奥鹰似乎知道她就是若莞烟,要也是针对她,怎地就和耶齐争斗了起来?!
「你们……」
话才出口,面前两人竟同时一滞,残风低啸,极细微的破空声穿越林间而来,若非内力极深之人,不易察觉,来人刻意掩饰气息,两人依旧轻易嗅出凝聚的煞气。
刹那,风停影动,气流像是被抽走般消逝无踪,茂密树林却枝影纷动,发出窸窣诡异声,如魔域使者伸出夺魂触角,令人毛骨悚然。
邪魅术师!
暗夜中,奥鹰眸光渐渐掩上嗜血光芒,发现邪魅术师正以惊人的数度与数量朝他们三人而来,看向也已停手的耶齐,眼底有着一闪而逝的赞叹,此人,功力深不可测,但是……。
「你的人,看来并没有解决倚朔,反而让他带了更多术师前来」
奥鹰突地撒手,以几不可见的速度将一颗药丸送入若莞烟口中,接着将她轻推至耶齐怀中,无法策动真气的若莞烟手无缚鸡之力,中毒一事已让他内疚万分,绝不能再让她有丝毫损伤。
「解药已服,一刻钟後蛊毒和软筋散毒自会消褪」
「那你呢?」
若莞烟不假思索,那带有薄茧的有力掌心一抽出,似乎也抽走了身体的某一部份。
听到若莞烟带有关心的疑问,奥鹰背脊一僵,没有回头只是负手而立,沉默须臾,便开口回道。
「还不快走,耶齐如今带伤,能挡得了去而复返的倚朔?!」
奥鹰朗声说
而一旁影幻精锐早已站立难安,一开始辅首领便要他们不能出手干涉,见到辅首领受伤更是急如热锅上蚂蚁,现下终於接获奥鹰允许,进身保护,便双双往奥鹰飞去,大有挡住来人好争取耶齐两人逃走的意图。
「那你以为中了巫峦月刃就能全身而退?!」
耶齐抓住若莞烟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在看到若莞烟慌乱的目光、听到若莞烟担忧的语气後,黑眸黯然,如搅乱了一池秋水,掩去一切可猜透的思绪。
莞烟……依旧心系奥鹰。
耶齐突然放开若莞烟往奥鹰方向前去,并朝奥鹰掷出一墨绿瓷瓶,他停在奥鹰前头,心中涩然,如玉清润面容却是无事般漠然轻笑。
「索洛皇室真气举世无双,但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巫峦月刃是索洛真气罩门,若未於半时辰内涂上解药,你会失血气绝,相较之下,倚朔幻毒反而不足为惧,况且我的人再怎麽不济,也不会无用到连名术师都杀不了,这些术师都是我的人用计引回来的,倚朔-----我非手刃不可。」
两者目光对视,上一刻出手对峙、下一刻抿去恩仇,全都为了同一人。
耶齐明白奥鹰处心积虑找了若莞烟半年,现在却宁愿让她再次离开,也不忍莞烟陷於险境,而奥鹰则从耶齐坚决冷情的目光中看出,不论耶齐的人是如何引出术师返回此地,耶齐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伤害若莞烟的人。
「况且……莞烟~」
耶齐话才出口,眸光怵然转变,奥鹰面色森寒立即朝後掠去,在银冷寒芒抹上若莞烟颈背之时,癒血剑气骤发,以腾龙翻跃之姿直冲向银芒。
当~~
刺耳声响重重回荡在若莞烟耳後不远处,接着若莞烟便落入广阔熟悉的胸膛里,在她来得及抬头前,身子再次飞起,癒血剑气在她身侧猛烈绽放,似与主人感受一致,带着令人心弦震撼的愤怒犀利,笔直朝来人而去。
与此同时,杀意弥漫,数十名术师凭空出现,将耶齐包围其中,不发一语使出幻术,阴暗林间顿时五彩弥漫,以亮金、暗褐、水蓝、赤红、土黄五色幻气为主,相互交缠後如毒蛇吐露蛇信,纷纷往耶齐射去……。
「啊~」
尖锐叫声痛苦嘶嚎,刀剑没入骨肉的扎刺声突显了奥鹰果决不悔的杀意,癒血剑一抽一送间,腥热鲜血化成轻烟飘洒在嫩绿枝叶间,带来凄绝凉薄之意。
「语枫??」
若莞烟抬眸看去,映入眼帘的竟是坐跌在地上的语枫,鲜血慢溢出苍白唇角,美目染上了浓烈仇恨,狰狞可怖,一双大眼在看见若莞烟後蓦地瞪大。
「呵呵呵……呵呵……」
乾裂双唇不停颤抖,被癒血剑气刺出的窟窿足以终结她的生命,但语枫却丝毫不觉疼痛……嘶哑残破的低笑咯咯响起,却比丧钟还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