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被泼墨染黑的闇夜布幕下,两道拥有刺眼光芒的气流猛烈相击,一道红白相间,红雾似血艳红,白雾如雪纯净,另一道则是洁净透白,然而当两道气流交会缠斗时,白色气流竟绽出阵阵银光,银光不断扩大,由圆点淬成片片,最後取代白雾转成耀眼银雾,与红白相间气流形成强烈对比,两道气流在夜空下不断绽换互有消长。
嘶……
若莞烟凭着真气掌控银针飞窜於空中,银针无法攻近奥鹰身遭,相同地,奥鹰剑气也无法破若莞烟护身真气,但在一轮不相上下的攻击之後,若莞烟已完全无法忽视腹间几近扭曲的绞痛,她向後飞旋点踏上了屋檐,毕竟她也才刚学会掌控体内真气收放,短时间大量耗费真气的结果是这副有孕身躯无法负荷,自知目前的自己绝非奥鹰对手,气也气完了,脸也翻完了,这疼痛也提醒了自己,为了语枫和奥鹰拼斗绝不值得,正准备藉机离去时,奥鹰竟提剑逼来。
察觉到若莞烟有放手离开之意,奥鹰冷肃着脸,无波眸底像极了闪着危险光芒的冰冷宝石
「若莞烟,给我一个交代前,别冀望我会放你走」
「呵呵呵……奥鹰,我永愿记得你今天跟我说过的话,你只想着跟我要解释,却笨拙地不愿意承探究语枫话里的玄机,好,我将巫蛊村地图还给你,但你永远别想和你亲生骨肉相见……」
若莞烟叱笑,真该庆幸这男人果真是爱国为民的好将军吗??
伸手一掷,不知何时将藏有银针的牛皮地图朝奥鹰丢去,此时体内真气正因痛楚作祟而稍微顿滞,这麽作只为留最後一丝气力逃离这里。
「奥鹰~~~~」
察觉到隐藏在牛皮後射出的银针,玄仓幻朝奥鹰叫道,这家伙再发什麽愣??看到奥鹰惊愕呆愣地站在原地,玄仓幻立刻飞奔而去。
奥鹰,这该算是给你最後的礼物麽?!
若莞烟允许自己最後一次对眼前男人心痛,看着那双琥珀瞳眸,曾经自己深陷其中,然而几刻钟前却狠狠将自己推拒在外,如今他又如何听不出话里含意,看着那愕然目光,若莞烟立即转身离去,倏然,某样异物朝若莞烟腹背袭来,一心只求离去的若莞烟闪避不急,暗靛色的圆型物体活生生打中若莞烟丹田,当圆珠击中之时彷若浮上水面泡沫,啵!!地一声消逝无踪,竟是化成细小粉末穿透过棉薄衣物浸入皮肉间,好似一把火不留情的在腹间灼烧,已耗尽气力的若莞烟眼前骤然一黑……。
背对若莞烟的奥鹰与玄仓幻只见到若莞烟脚下一软,状似痛苦的弯腰掩腹,就在若莞烟向前坠落时,奥鹰立即飞掠而去。
就在奥鹰即将抓住若莞烟坠跌的身躯,数道疾风破空而来,以狂烈凶猛的姿态分别射向奥鹰与玄仓幻,两人纷纷使出刀剑抵御,而其中一道白影如飓风般卷缠住若莞烟,将她带至不远处的树梢上。
「放了她」
奥鹰以剑气将疾风化成的刀刃震出数尺外,在看清树梢上的白衣男子时,也察觉到左右两侧屋脊上也分别出现了两男两女,当看见男子收拢手紧抱住若莞烟时,眼神散出了阴鸷威吓的光芒。
白衣男子不发一语,墨黑青丝以玉冠束起,月光下的面容如同匠师惊心刻划的杰作,细致肌肤无暇,将挺拔五官衬得更加立体,清冷如月的黑色瞳眸淡淡扫过,看似温润内敛,亦没有锐利逼人的寒气,却莫名的让人感受到不怒而威的压迫气势,感觉到奥鹰释出的不善,男子搂在若莞烟腰上的手一紧,他看向语枫,凤眸绽出些微杀意
「一个女人,竟有如此毒辣手段」启唇轻语,温沉嗓音彷若绢绣丝滑,却也如绸缎冰凉。
男子手指一弹,连光影都未瞧见,语枫竟是重重向後摔至石地上,浓艳鲜血立刻冲口而出,散成点点红雾,出手之快,奥鹰与玄仓幻为之愕然,而男子神色依旧,仅是朝向奥鹰看去。
「你的命我收了,但看在莞烟的面子上,今日放过你,下次交手,杀无赦」
说完,男子转身离去,身旁矗立的两男两女立即挡住朝男子出手的奥鹰与玄仓幻,两人不发一语便使出全力攻去,因为他们知道这五人自是攻破了影幻者防线,更是了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为了阻止男子,奥鹰决定释出真气,玄仓幻立即设下屏障,怎知那两男两女竟面朝外围成一圈,在胸前打起诡异的手势,当奥鹰真气以万马奔腾之姿冲向他们时,四人竟凭空消失……。
「门主,晚点让无瑕接手即可,我先让阳为您过气,您身体刚复原,我担心方才运气施功会让您……」
「好了,我会不知道自己身体状况吗??」
「可……」
「你们只管顾看好若莞烟,若有差池拿你是问」
耶齐不悦地睐向站在一旁的男子,说话的青衣男子名唤月,狭长丹凤眸里有着银灰瞳孔,另一名黄衣男子则叫阳,阳有着黄金色泽的金色瞳眸,两人都拥有即肩的微卷棕发与健硕魁武的身躯,而最让人一眼难忘的不是那刚毅深邃的五官线条,而是那生人误近的漠然冷颜。
耶齐回头看向躺在床上面容苍白的若莞烟,眼角眉稍流淌过隽永柔情,当床上人儿因疼痛嘤咛出声时,眸底流露凌厉之气。
「告诉嫘儿,语枫生於何处,养於何地,师尊为谁,若非钜细靡遗,就让她提头来见」
听到门主下达如此严令,唤月和阳互看一眼,从来只有忠诚的目光中诧异乍现。
只消一眼,耶齐也能感觉到两人内心异状,双唇优雅勾起,甚至带有极浅笑意,烛光摇曳,内室充斥着芍药薰香纸,窗边一只檀木案椅上有座铜盅,香烟袅袅,衬得一袭净白袍衣的耶齐俊逸若仙,如此一笑风华绝代,然此时却有种无形压迫感逼得人喘不过气,压得内室暖意顿消。
「我瞧四大孤卫是好日子过久了,竟连主子命令都敢质疑了??嗯??」
砰!!地一声,唤月与阳不约而同的跪地请罪
「请门主责罚」
两人重重将头叩在地上,四大孤卫正是方才在奥鹰真气前安然遁离的两男两女,此四人自小便以耶齐为天,忠义之心日月可鉴,护耶齐周全为此四人生存意义。
虽与耶齐同年,但天赋异禀,大哥唤月行事果断俐落,直率敢言,精通奇门遁甲与幻术,二哥阳刚毅勇猛,寡言少语,精通各式功夫门路,为四人武功之最,三姐无瑕心思细腻,脾性最好,然善制巫蛊,其精湛医术更胜华陀再世,而四妹嫘儿爽朗直率,四面玲珑,手腕极佳,善易容及摄心术。
而嫘儿一时辰前被耶齐赋予任务,会让唤月与阳惊讶的并非任务内容,毕竟门主虽遁世以久,但仍关注索洛、蓝月、烈赤三国消长,必要时仍会派四人出面涉世,世人不知门主身分特殊,然若天命已至,门主将会踏足入世,届时三国大陆将颠覆於门主手中。
但就在两月前,有人暗中彷探到门主行踪,派出高手声东击西引四人出谷,藉此机会胁持门主,要不是门主机警,借计使计逃出敌方所设陷阱,他们四人早已自刎,入土请罪了。
「但请门主体谅孤卫,无瑕虽说过段时日门主内伤可痊癒,但门主那日破格运气,又为救回若姑娘生命消耗真气,唤月担心有心人藉此趁胜追击,如今派出嫘儿追查语枫……」
就算如此,为了门主安危,唤月仍是有话直言。
「唤月认为查出施计引门主出谷的人更为重要,此下门主出面救出若莞烟已是引起索洛与烈赤两国注意,加上追查语枫,唤月担心门主身份提前曝光」
「身分曝光??」
耶齐讪笑,动作却是极为轻柔的离开床榻,他走至两人面前说。
「天命已至,要不你真认为那些人有本事引我出谷??我若不出,谁奈我何??如今我只不过顺着命运安排,看它能将我带到何种田地」
唤月与阳均抬起头,看着门主沉静睿智的清亮目光,灼灼光华,傲然尊贵如天帝降世,心知自身早已被前些日子的挫败给蒙了理智,门主几句话,尽是玄机。
「门主,那若莞烟.......」
唤月看向那曾救了门主一命、对门主悉心照顾的女人身上,倾城绝颜,灵动脱俗,此时的虚弱苍白只是让人更增怜爱而已,原来她是奥鹰妻子,更曾被狼黠风软禁,虽大略知晓她与奥鹰反目成仇是因为那叫语枫的女子,但看的出奥鹰绝不善罢甘休,而狼黠风更不用说,到现在仍不放弃找她,加上他们家的门主……。
「嗯,孩子没了,她定不能承受,你们在外室暖炕上加床锦被,我这些日在那歇着」
啊?!
唤月和阳就差没惊呼出声,那一成不变的冷脸终究出现了一丝表情,他们门主怎会听不清唤月意思,唤月是在请示若莞烟接下来的处置,不是门主接下来要睡哪?!而且……这是他们认识的门主吗??门主心思诡辩,外表神情不足以显露门主心意,上刻有礼相待,下刻便可屍陈遍野,怎地现在全走了样,那盈满关心的温柔眼神,在提到孩子没了的时候出现了些许愤恨与杀意,但再说到歇着时,竟又流露出青涩的恋慕。
「怎麽??你们是嫌手脚太健全了吗??」
一股寒颤冷不防地从两人脚底窜上,唤月和阳连头都不抬,一闪身竟消失在原地,耶齐看着那两道人影风火般离去後,回身走至若莞烟身旁,拿起枕边丝帕擦去额间汗珠,若莞烟虚弱一哼,柳眉紧紧蹙起,看出疼痛仍不间断地折磨她。
耶齐倏地捏住锦帕,眸光如夜深幽,低声唤道。
「无暇,药取来了?!」
一道人影了无声息地出现在耶齐身後,无暇走向前屈膝行礼,小家碧玉的谦顺模样让人完全查觉不出此清秀女子竟有着精粹的施蛊手段。
「取来了,但魂线丹只剩一颗,无暇认为门主内伤要紧,若要近日痊癒就得……」
「够了」
耶齐不耐低喝,伸手一摊,无暇就算不愿,终究没唤月直率敢言,门主说一就一,因此双手奉上瓷瓶。
「只不过那日施了功,就算毒性反噬我也能逼出毒劲来,说真格的,你们怎地像看顾小孩般大惊小怪?!难道不吃魂线丹我就会毒发身亡?!」
耶齐倒出颗白色药丸,为了掩藏功力及身份,在被掳那晚撤下真气,但毕竟是有备而来,那帮人也属武功底子上层之人,饶是质疑他的身份,但还是百般测试、折磨,甚至再最後一刻对他下毒,要不是他已百毒不侵,恐怕那平凡肉身早让他魂归西天,现在只须靠自身真气日夜逼毒就可痊癒,可此毒诡异,单纯以气逼毒可行,但若是一提气运功,此毒便反噬经脉,运功用多反噬越深。
「门主说得极是,孤卫们得确反应过度,但也请门主体谅孤卫,上次就是粗心失察才让门主受此磨难,孤卫难辞其咎,只盼门主毒性尽消,孤卫方有脸再见祖宗」
无暇不急不徐缓缓诉道,前半段听似辩解,後半段确是直接切中四人对门主之忠心与愧对,用词进退得宜,语气诚恳有礼。
「若是门主坚持让若莞烟服下,无暇决无异议,但请门主原谅无暇无礼,门主乃天命所归,巫峦心诀即将冲破第七层,第七层必须在悟破第六层後一年内达到,一个月後期限将至,届时若是门主真气未顺,恐前功尽弃,还请门主答应无暇,一个月内不再施功」
无暇面容相貌说不上倾城倾国,却自有其清灵娟秀之美,无暇清澈坚定的目光移到若莞烟身上,慎重其事地说
「无暇心知门主心意,若姑娘仅是小产,往後安危请门主宽心,孤卫自是护人周全」
耶齐应允一声,和四大孤卫间的关系可说亦主亦仆、亦亲亦友,他坚持的事孤卫心底自是知晓,但若因此影响安危,孤卫拼死也会谏言,他转身轻扶起床上人儿,说是何时开始对她如此上心?自己也说不准。
一开始只知道这女扮男装的若莞烟身上背负着许多秘密,他负伤其间她悉心照顾,虽谈不上交心,却仍感受到她真诚无害的心思,出事那日他感觉得出她有事相求,而他也见识到她一直隐藏的实力,但不知怎麽着,当她支开自己时,他便鬼使神差地要孤卫与他前去,当与埋伏在暗处的影幻者交手时,他才发现若莞烟原是奥王妃,也察觉自己心底竟因此而渗出浓烈酸意。
「魂线丹与馥郁真气可相容?」
「回门主,其实魂线丹也只是帮若姑娘除去体内余毒,这毒是索洛仅有的绝子颜,不但可使人立即落胎,三日後中毒人更因此容颜迥异,原容貌越是美艳,变得越是丑陋,馥郁真气本可以抵抗,但可能因若姑娘尚无法控制涌动之真气,导致体内真气过度紊乱,才使这毒有机可趁,而服下魂线丹便可解毒,但若姑娘势必得彻底学会收放真气,若非,这云炎之身仅剩空壳而已」
断断续续地对话传到若莞烟逐渐清晰的脑中,越是清楚,若莞烟越是苦痛难耐,痛得非这具瘫软的身躯,而是已被掏空的心眼,她的孩子……孩子……。
「莞烟!!」
充满担忧的惊呼在耳边响起,两道冰冷液体迅速涌出紧闭眼眶,在血色褪尽的双颊上狠狠划过,彷若感受到那挖心掏肺的痛意,胸膛开始剧烈起伏,沉闷压抑地啜泣溢出唇角
「孩子……我的孩子……」若莞烟从没想过清醒竟是让人如此难受之事,她努力撑开双眼,耶齐那双清睿凤眸映入眼中,一抹不忍出现在那眸底,耶齐像哄着吵吃糖的孩子般说
「先吃这药,这药……」
「不……孩子……我要孩子」清醒只是一瞬,若莞烟顿时觉得自己被打入阿鼻地狱,视线逐渐模糊,脑中嗡嗡作响,三魂七魄分崩离析,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耶齐为何在这??一切都是浑沌未明,那昏迷前在腹中萦绕不去的痛,像虫钻般啃蚀着她的子宫,直到带有刺鼻血腥的热流淌过腿间时,有一件事她清楚感受到,就是孩子离开了她身体……。
泪水一滴一滴打落在手腕上,若莞烟像被电击般突然抓住耶齐递出药的手
「耶齐大哥,你说……你说我小产了??是骗我的……骗我的是吗??」
耶齐愣顿一下,柔软唇角一抿,目光骤紧,沉声说
「孩子确实没了,再伤心再难过你还是得先吃下药,要不你就真的什麽都没有了」
哈哈哈~~~
正所谓哀莫大於心死,若莞烟反常地大笑,眸中再无泪,却是哀恸至绝的灰暗。
「奥鹰~~~再怎麽怀疑我、憎恨我,这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呵~~~不只老天,连你也都亲手断了我仅剩的悬念,你够狠……够狠~~~~」
「若莞烟~~若莞烟~~~」
耶齐抓住若莞烟的臂膀,看着那张黯然哀恸的素白容颜,逐渐失去光彩的眼神,剔透泪珠带着冰冷绝望浸透衣襟,彷佛再慢一步眼前女人就会消失而去,顿时手足无措,使劲一拉,将若莞烟紧紧箍在怀中。
感觉到怀中身躯突地一缩,他拥的更紧,伸手抚过怀中青丝,轻声低诉
「如果这样你会好受一点,你就哭吧!!但别只是一个人,我会陪你,一直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