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奔回骆庭州房里,发现他已经梳洗完,很勉强的站在镜子前缓缓扣上衬衫,小棈以为他还在睡,冒冒失失冲进来就看见露出胸腹线条的骆庭州。
『啊──!』小棈大叫一声,遮住眼睛还转过头去,像是看见小强才有的反应。
『干麻……你有阴阳眼是不是?见鬼了才叫那麽大声……我头痛死了!』骆庭州揉揉太阳穴,转头正想拿那件没内衬的韩版大衣穿。
这三天来小棈穿的都是羽绒大衣,所以现在精神奕奕的完全没被窗外的大雪给影响,眼角见到他又要拿那件外强中乾的外套就赶紧伸手阻止。
『你都发烧了,还穿这种中看不重用的东西!』小棈把他拉回床上坐下,转身又忙着倒水来给他配药。
『发烧吗?难怪头这麽痛……』骆庭州恍然大悟的说,眼皮沉重的眨了眨。
『来,这是我妈要我带的退烧药,你吃完睡一下看会不会好点。』小棈把药放在他掌心。
『你不会是想下药然後趁机对我做什麽吧……』骆庭州痛苦之际也要开她玩笑,说:『啊……我忘了,你只爱赛巴斯汀嘛!』说完才把药吞了。
『……赛巴斯汀是小美人鱼的螃蟹。』小棈瞪着他说。
『随便啦。』骆庭州痛苦的大字形躺在床上,碎语说:『我们乾脆去环游世界,别回去了。』
『……。』小棈没回他话,转身就离开饭店房间。
骆庭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失落的心想:『就这样把我丢下……分明很讨厌我,昨天还讲得那麽好听,根本只是怕我开除她!』
小棈只是下楼去买了一份培根欧姆蛋回来给他当早餐,悄悄放在桌上又去拿了脸盆装水,挖了一些阳台上的雪放进去搅和一番就是天然的雪水了!她不禁一笑,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坐在床缘拿毛巾沾湿、拧乾、贴在他头上,骆庭州缓缓睁眼望着她,说:『我还以为你把我丢在这自己去日本了。』
『为什麽这麽想?』
『不知道。』也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他不想旧事重提,他知道自己过去那些恋情失败的原因──总在觉得对方会抛弃他之前,就先抛弃对方。
因为母亲无情的离去,让他时常不自觉怕被抛弃而焦虑。
为了脱离那种焦虑感,只好随便找个藉口先把别人抛弃。
闭上眼,他还是敌不过回忆涌上心头,上一次身旁有人这麽照顾他,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母亲是个受过训练将来必须联姻嫁给富商的名媛,擅於照顾人也擅於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
但他知道,母亲一点也不喜欢做这些事,因为在这个家里她所做的事情都能轻易被女佣取代,根本毫无存在感。
本想看在孩子的面上努力撑下去,直到骆董遇见了所谓小三,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在这个男人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终究决定放下一切去寻找自己的人生和真爱。
骆董大方成全和她协议离婚,从此骆庭州就留在父亲身边过着衣食无缺却有苦难言的日子,因为少年时期的他以为父亲爱的是另一个女人,也只爱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怎麽可能赶走母亲之後还能真心爱他呢?
对於自我存在价值的质疑是他少年时期唯一的记忆,当他懂事之後才明白大人的感情跟小孩无关,却无法修复过去留在心上的疤痕。
如果怀胎十月生下他的母亲都能抛下他,二十年来对他不闻不问,那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会珍惜他了。
『早晚会被抛弃的……』恍惚之间,他呢喃。
『你是不是有被抛弃妄想症啊?』小棈拄着头回,食指伸进毛巾之下测量温度却感觉不出有什麽变化,心想应该去跟饭店借耳温枪,才刚抽手就被他拉住。
『是……所以别走。』骆庭州闭着眼说,眼角堆积一抹泪光,缓缓滑落。小棈看见了,只是轻叹一声没有多问,静静坐在一旁替他换毛巾。
当他再度睁眼,已经睡了三小时,他觉得饿却不忍叫醒趴在床边睡着的小棈帮他张罗吃的。
探了探头就见桌上有一盘餐点被罩着,悄悄起身去掀开罩子,发现是培根欧姆蛋,心想:『这是她要吃的?还是要给我吃的?』站在原地犹豫该不该吃。
但犹豫没三十秒他就不管了,拿起叉子吃起冷透的早餐,心想大不了晚点还她一盘就好了。
吃到一半,身旁突然垄罩一抹阴影,他回头以为小棈要数落他的偷吃行为,小棈却只是把掌心覆在他额头上,说:『好像退烧了。』随即拉了张椅子坐在一旁,没表情的问:『好吃吗?』
『……还不错,就是有点凉。』
『还想吃什麽我下楼买。』
『真的?』
『总经理,你好像很难相信别人会对你好是不是?』
『恩。』骆庭州没想反驳。
『为什麽?』
『不是阿,女人再怎麽没自尊心,也不可能被嫌成那样还对我好吧!除非……你喜欢我?』骆庭州眯起眼问,随即又笑说:『唉呀,怎麽可能!你看手机桌布的眼神跟看我的眼神是两回事啊!这点我还看得出来,所以我才不明白啊……』他苦恼的放下叉子。
『你不觉得出门在外互相照顾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吗?』小棈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像平常跟他报告那些公务一样。
『可是……』
『不然我这麽说好了,今天换成是我在异国病了,你会把我丢下自己走下一个行程吗?』小棈这麽一问,骆庭州犹豫了,她不禁诧异的瞪大眼,乾笑着说:『哈哈,看来是会啊!我真是大开眼界……』
『你让我想想再回行不行……』
『这种事情还要犹豫?又不是女友问什麽爱不爱我的问题,这是常识啊!常识!』
『你还不如问我爱不爱你,这种问题我比较常回答。』骆庭州为难的说。
『好吧,我们总经理异於常人。』
『我还是觉得饿……不然我们下楼去餐厅吃吧,我请你。』
『也好,我也觉得饿。』小棈起身时看见他上下打量的目光,说:『穿套装不能去高级餐厅?』
『我又没说什麽,而且……哥有钱就能去高级餐厅。』
『那就好啦!不然我也没带其他能看的衣服。』
『我想也是。』
『……。』小棈扁扁嘴走向门口,没发觉骆庭州望着她的背影,露出一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
那一刻,他只是诧异自己竟然不再觉得她穿这样不堪入目,甚至觉得这就是他看习惯的模样,心中长期希望她改变的念头突然之间烟消云散,他却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