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龙在哪?」
「骆小姐!阿龙今天有客人。」
「所以在哪?包厢?」骆庭深自顾往包厢去。
「骆小姐!我找另一个人陪你喝!他酒量很好!」
「我不需要。」她伸手推开一扇门,传来陌生人不堪入目的画面,如同目击前男友出轨的画面,回忆涌上心头,她不发一语把门关上。
「骆小姐……你这样我们会很困扰。」
「那就把阿龙找来,不然我就翻遍包厢!」说完,她又开了另一扇门。
「知道了!我把阿龙叫回来……」经理慌了,赶紧派人把阿龙找出来。
这才从一桌喝嗨的年轻人当中把阿龙拉走,难得不用排解女人心事,只陪大学生聊天喝酒,他开心地喝了不少。
「骆小姐来了,要见你,快去!」
「喔。」阿龙摇摇晃晃走到她身旁坐下,帮她开完酒却连一杯也倒不好,手里的酒瓶一下就被抢走。
骆庭深不用酒杯直接喝,喝水一样的节奏,简直把阿龙给吓醒。
「不能这样喝,会死人!」阿龙抢下她手里的酒瓶,她却拿起另一瓶继续喝。
「我不这样喝你怎麽有业绩?」骆庭深对他一笑,随即收起笑容又灌酒,那短短一秒的笑容彷佛不曾出现。
当她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时,阿龙已经酒醒大半了。无奈地浅叹一声,再度将她送回豪宅,她又是一路吐回去……阿龙依然照着上次的程序将她打理安睡。
洗完澡等衣服烘乾的期间又只穿着三角裤在她房间闲逛,偶然瞥见桌上那块被砸碎的平板电脑以及斑斑血迹,瞬间明白骆庭深手上乾掉的血是怎麽来的,差点以为是送她回家途中不小心让她受伤的。
坏掉的平板电脑旁边贴着一张便条纸,像是写给他看的……
「帮我挑一台新的。」深刻的字迹上还有血渍,让他不禁猜想她心底究竟有多少怨念,才让自己过着如此沉重的生活。
他知道自己对她好或许只是出於同情,也可能只是出於感激。
若不是她一瓶瓶的开酒,昨天就不能替他母亲签手术同意书了,他急需要钱,他贩卖尊严,如果尊严和生命只能留下一个,他要留下母亲的生命,否则这世上就只剩他一人了,还能为谁活下去?
若不是这般背景,骆庭深也不会指名要他坐台,她不需要人陪酒,也不需要肉体的慰藉,更不需要甜言蜜语,她只想在买醉之余,能找到一点真心的踪迹,尽管只是为了家人而真心,都好。
至少能让她对这个世界不再那麽厌恶,至少能让她稍微觉得自己不是多余的,至少这些财富是他真心需要的。
当她看着助理回报阿龙的情况,不禁猜想这个世上是否也会有一个人盼望她好好活着,就像阿龙盼望母亲能好好活着一样……
真有那样的人吗?
这个问题在她有勇气赴死之前,都没有答案,可笑的是,如果哪天她有勇气赴死,也看不见答案了。
隔天下午骆庭深才醒来。
头痛欲裂让她在床上愣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清醒一点才发觉整间屋子都是玫瑰精油的味道……
「看来这家伙还学会使用薰香机。」骆庭深心想,视线直直落在床尾的矮桌上,多了一台包成礼物的盒子,里面装着一台新的平板电脑,是市面上最贵的一款,内附一张卡片字迹工整的提醒她:「别再弄坏了,很贵。」
阿龙上午买来新电脑之後就打算把旧的那台拿去修,毕竟只是萤幕裂掉。
大白天的,他本该睡觉补眠,却看着萤幕上的裂痕和血迹陷入沉思,若说每个女人来到男公关面前,心里都有一种治不好的病,那他便只好奇骆庭深的心是怎麽病成这样的?
遇见她之後,才发现哄女客人的招数都用不上,只能静静看着她消灭一瓶又一瓶烈酒,她不曾说明原因也不曾有送她回家以外的要求,所以阿龙才想把她打理乾净,让她好好睡上一觉作为回报,至少对他自己而言,能安稳睡上一觉是奢侈的。
白天他有时间就会去照顾住院的母亲,随手带上几本书柜上的教科书,佯装自己依然上进在念大学,不让母亲知道那些钱是怎麽来的,却发现今天不慎拿到骆庭深日记……
靠在窗边,他终於忍不住窥视骆庭深的内心。
日记纪载一年份,正好是纪录她期待与许佑衡步入礼堂的幸福、为此与家人决裂的痛心,以及在最後揭发自己遭遇朋友与情人背叛的绝望。
『我以为八点档的剧情曲折离奇都是可笑的闹剧,直到我的人生也变得如此为止。』
她的笔迹从一开始的秀丽轻盈,写到最後深刻的几乎要划破纸张,越是後面纸面上越常出现污痕,紫红色可能是翻倒了红酒、浅黄色可能是翻倒了威士忌、圆圆的一点又一点微皱的水渍可能是掉落的泪水……
他像是跟着日记一起经历那段不能预期的时光,看着她一路走来如何充满希望的计画未来,甚至能看见她所期待的平凡未来,有着难以言喻的幸福。
当这些梦逐渐瓦解斑驳,终於造就现在的她,宛如行屍走肉。
买醉……原来是因为醒着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