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被一股暖热又苦涩的液体灌入口,呛得他立刻苏醒,咳出白浊的水。
袁明熙缓缓起身,全身筋骨酸痛,回头一看,原来是躺在木床上,连枕头都是竹编的。自身上的衣服都被换过,一身宽袖青衣。难道还在梦里?他死命的掐大腿肉,痛都痛到心坎里了,怎麽这场梦这麽久?
「欸,你要惊讶多久?把这杯喝完。」一直坐在床边的白发男子递上一杯混浊的水,袁明熙直摇头。
「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为什麽要喝?而且这是刚刚你灌给我的吧?苦死了!那是什麽?」
只见男子理了理裆布,嘴角微微上扬:「阳气。」
「靠!你给我喝什麽?还逼我喝完!」袁明熙伸手扯男子的衣襟,两人在床上纠缠扭打。
「明知故问,快喝。」男子跨上袁明熙的腰际,单手推倒他,胳膊的重量压制袁明熙的手臂,留了长指甲的左手抵着他的脖子:「再不喝,我就用嘴喂你。」男子在袁明熙的耳边低语,右手捧着袁明熙的脸,拇指在两唇间摩挲,袁明熙一阵抖瑟,鸡皮疙瘩掉满地。
「哼!反正不该看的地方我都看了,你也没什麽好害臊的。」男子从鼻腔发出的轻蔑,令袁明熙更是畏惧。我到底和他做了什麽?
「兔儿爷,别这样吓他了。」袁明熙缓缓瞄向门口,老人轻轻推开木门,拄着拐杖碎步进来。
「给他点阳气补补而已。」
「你们是谁?这里倒底是哪?」袁明熙挣脱兔儿爷的手,恶狠狠的掐紧他的腰。
「你知道你在对谁下手吗?」兔儿爷面不改色的倾斜杯子,作势将液体滴在他的脸上,袁明熙大吼: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们呀!」
老人赶紧把他们两分开,叹了长气後,指指自己:「袁明熙呀!我是月老,这位是兔儿爷。我管男女姻缘,他管男男姻缘。刚刚收到上层通知去奈河救你,才知道幽冥界出了大事。接下来得帮你找个老婆,就大功告成了。」
「我看你被阴气缠身,才给你阳气调和。」兔儿爷坐起身子,整整衣冠,故态自如的喝完那杯阳气,袁明熙看得作呕,转过头问月老:
「等等,你要怎麽证明自己是神仙?在我看来你们分明是小倌和老鸨。」
「放心吧!我们这里是『定婚店』,你知道我们第一位客人韦固吗?」月老再从袖口抽出一卷名册,前几页写有密密麻麻的名字,圈满了朱红笔迹,李清照和赵明诚、卓文君和司马相如、陈芸和沈复,各个才子佳人令人称羡,然而後几页,毁损污渍满江红。
「你是说唐代传奇的『定婚店』?照理来说,我要去北门的菜贩找我的妻子对吧!」
「不...那是韦固的故事。你是我的业务。」兔儿爷也从袖口中找到薄薄一本,翻开名册,也是写满了名字,然而用紫线标记的,寥寥无几。袁明熙三个大字老老实实的写在第一行,而和他圈在一起的是「白天浚」。
「啊呀!果然门当户对。」月老摸着那绺稀疏的白胡子点头。
「蛤?他是男的喔?」
「反正你们终究会见面的,我就不多说了。只是越是拖延,你越回不去人间。」
袁明熙深吸口气,那不就一生都没机会看到「娇柔懒起,帘幕卷花影」的美好景致吗?两个气粗的男人同睡一张床,情何以堪?不等等...我连这里是哪里都没搞清楚。
「先撇开这个了,你刚刚说的幽冥界是什麽?」
「就是这里呀!妖怪和鬼魂一起居住的地方。」月老露出仅剩的几颗牙微笑。
兔儿爷将水杯放在床上,望向照入斑点阳光的雕花窗:「人死以後,神魂归於天,精魄形骸归於地,灵魂的世界主要分为三界:天上的天庭,地上的人间,地下精魄的地府,而这里,是不至於压入地狱,却也上不了天堂的幽冥界,包含在地府的管辖内。你就想像自己是穿越来的吧!」
「想不到你的话这麽多。」袁明熙翻了白眼,凑近窗户一望,外头车水马龙,男女老少皆右衽宽袖,就连一些奇幻小说才有的生物也着古衣,双脚站立走动,龙蛇混杂,狐群狗党,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
「话说,明熙,你没抢到太极玉魂对吧?」月老从妆台前挪了张椅子,兔儿爷赶紧起身,扶月老坐下。
「你说的是太极项链吗?没有,被矮人抢走了。那项链怎麽了吗?」
听袁明熙一问,他们俩面面相觑,兔儿爷嘀咕着:「看来是洋人夺走的。」
「唉!这下可好!不能再重蹈覆辙了。」月老皱紧眉头,用拐杖敲了地面几声。
「欸!你们倒是告诉我呀!是什麽重蹈覆辙?」
「袁明熙,天将大任於斯人也。如果你想回到人间,就必须把太极项链找回。」兔儿爷双手搭在袁明熙肩上,他眼神坚定不移,似乎能看透袁明熙胆小如鼠,袁明熙看得厌烦,立刻撇头抽离。
「我们区区婚姻神,没办法告诉你太多内情,能帮你做的事只有找个伴。刚好你的妻子有帮夫运,能陪你尽快找到太极玉魂。」月老指指袁明熙,又竖起大拇指称赞。
「蛤?可是在幽冥界吔!而且是男的。」一想到可能要和壮硕的牛头马面结婚,袁明熙吓的脸一阵青一阵紫。
「我不信,我还是要去找菜贩女儿,再怎麽样她也是人类,而且韦固娶不到老婆是他家的事。」他不由自主的左右踱步,让月老看得也心慌。
「这可不妥呀!要是被上层知道了,我们会被惩罚的。」月老依在兔儿爷身上捶胸顿足,兔儿爷哄老人家:「怕什麽?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让三界混乱也是他的罪过。」眼神不时的瞄向袁明熙。
袁明熙突然停下脚步,唯唯诺诺的低声下气:「那...混乱是多严重?」
「没什麽。天府战马飞驰,弓如霹雳,如骤雨,落入人间;人间河山沦亡,烧杀掳掠,饿殍遍野;地府群魔乱舞,炼火四起......」听兔儿爷一说,月老老泪纵横:「明熙,你三思而行呀!为了苍生也好。」
袁明熙看老人家泪眼纷纷,心急如焚直应:「好、好,我去找就是了。要怎麽做?」
「你答应了吗?太好了!那请你好好休息一宿,我们明天再教你。」一只白精灵忽然冒出,在手中的纸卷写下几句话,又消失无踪。兔儿爷扶起月老走出房,袁明熙还隐约可以听见月老的笑声。
靠,翻脸比翻书还快。我是不是被诈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