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徵文】幽靈先生早安,要來杯鼠尾草茶嗎?【2016決戰星勢力】 — 02. 歐陸情人_11. 細雪與城市宮殿

第一下是在後脑。

瞬间眼前一片空白、声音全部消失,但他人还站在那里,甚至维持着行走的动作,或者那可能只是因为他踉跄了一步。

他不确定会不会痛。或许痛觉只是他在记忆里的脑补。

但是,他很确定他倒下了。

有人朝他膝窝踢了一脚,他的膝盖弯曲,下一击将他肺里的空气逼了出来,然後世界开始溶解,就像一场大雨带走所有的色彩和光线。

然後────

×

「还好你们这时候来了。要是再早一点,整个奥地利都在度假。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就像朋友一样见面,像我们的朋友瑞克‧坎特伯里说的一样。那样的话,有什麽差别呢?」

那男子笑着,笑容在他两颊边堆积出涟漪般的波纹,从短窄的下巴一直到红润的双颊,眼周和眼下也惯性地展现了长年来眯眼的痕迹。

皮鞋笃笃的声音敲在大理石地板上,一双英国北安普顿的克罗凯特与琼斯,一双义大利马尔凯的圣多尼,节奏相近,闷而不沉,回荡在雪白与金红交错的宫殿之中,像是细雪纷飞的冬季盛宴。

从饭店出发,绕过半个内城区後就到达银行街。

银行街以大量高级的巴洛克式宫殿构成,列支敦士登城市宫殿更是其中之最,LGT的维也纳分行就在这里。

城市宫殿是列支敦斯登亲王家族在维也纳的两座宫殿之一,後方紧邻大使馆。由於列支敦士登王室没有向人民徵纳税收,一切财产都靠王室成员经营打拚而来,LGT集团便是因此而起。

「你从法国过来的,对吧?去看过博物馆了吗?列支敦士登王室业主的大部分收藏都在那里,可惜游客太少,现在必须提前预订才会开放。或者是美术馆?看看他们的皇家珍藏和当代艺术。」

「现在还没有,一定得找时间去看看的。维也纳是好地方,空气也很好。」

「那是当然,我们把坏空气都留在林兹了。对了,那里天气怎麽样?巴黎?」

「跟法国人的脾气一样。」

「听起来真不妙。真高兴你没有染上法国人的坏习惯,说实话,你跟我约时间的时候我还紧张了一下。你不是法国人吧?」

那人胸前没有名牌,只在艾德温上前亲切地与他握手时表明自己是『博士』。

奥地利人重视称谓,既然对方这麽说,艾德温也就称对方为『麦尔博士』。

艾德温一边跟他寒暄,眼角不住地往小黑的方向飘去。为了不让他的举动太醒目,小黑也尽可能保持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Leidernicht.」艾德温给了个促狭的笑,用了一句标准德语──可惜不是。

那位麦尔博士停了一下,也回了个会心的笑。「Leidernicht.我喜欢你们英国人的幽默。」

麦尔博士的标准德语几乎不带奥地利口音。对学标准德语的人来说,南方高地德语、瑞士德语和奥地利德语完全是不同国度的语言,这时像维也纳这样能通行标准德语的地方简直就是天堂。

「那些法国人有没有说我们的坏话?」麦尔博士的笑意更开了,「他们喜欢讲笑话。一艘邮轮撞上暗礁,船要沉了,你要怎麽保护女士们,叫那些男士跳下船?嗯?」

艾德温配合地微笑,「我猜,告诉他们不跳船就会沉是没有用的。」

「当然没有。你要对德国男士说,这是船长的命令;对瑞士男士说,这比任何滑雪赛道都刺激;对法国男士说,你想想还有什麽比这更浪漫;对英国人说──」

「展现绅士风度的时刻到了?」

「看,你懂的。至於美国人──啊,美国人,」麦尔博士露出感到恶心的表情,「告诉他们每个乘客都保险了。」

小黑飘荡在两人身旁,听得津津有味──或者说假装如此,因为他知道艾德温的目光有多沉重。

他无预警的消失,和他头上的血。艾德温甚至连结上了他最近时常昏昏欲睡的状况,看来比小黑自己还紧张。

但小黑不可能不紧张。

只是相较於艾德温的状况,他更多的是听天由命。

他死了,没办法再死一次,只能消失。

真正的问题是,他为什麽没消失?为什麽没有记忆、消失的记忆又为什麽逐渐回来?

他在等待什麽,有什麽未完的执念──似乎大家都是这麽说的──将他和那张小纸片绑在一起,又和他的哥哥有什麽关系?

还有,在那之後,他是不是就会消失?

「那奥地利男士呢?」

艾德温仍然微笑,小黑知道他用手指神经质地抚过衣袋内的小纸片。以防遇到抢劫或扒手,艾德温打消了将纸片放进皮夹的念头。

「奥地利男士到这时还在交头接耳,最後他们会得出结论:船不会沉。就像他们在二战开打时做的一样。什麽炮声?噢,他们不会打到这里的。」

管家配合这位博士发出一阵开怀而自制的笑声。

英国的克罗凯特与琼斯和义大利的圣多尼踏上宏伟的阶梯,灿金与暗红的地毯庄严守护着这条洁白之路,流动的巴洛克雕饰永不沉睡,透过护栏扶手自顾展露豪华的美态,像那些旧时代的高地美人。

那些高地的幽灵们。

小黑一手轻抚过自己的头发,知道艾德温也捕捉到了他的动作,眸色有些锐利。

他摸不到伤口。或者说,因为他不知道在哪里有个什麽样的伤口,所以他摸到的依然是熟悉的触感,完好无损的脑袋。

那些血迹出现後又一点点退去,像是原本就不存在一样消失在他身上。

然而那段记忆没有消失,却没提供多少线索。

他被攻击得不明就里,整个过程短暂又不真实,结束在一阵昏沉之中,甚至没看到後方攻击者的脸。

什麽都没有,只留下恐惧。

受伤的恐惧、死亡的恐惧、消失的恐惧,还有──

他对上艾德温的双眼,一瞬之间甚至来不及收回眼底的情绪,但对方也是一样。

那是北海的海雾带着哀伤前来,在高地的蓝天中生长出一片阴霾。

那是,失去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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