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约莫十几分钟,7-11亮眼的招牌突然映入眼帘。
我一心只想着要进去7-11买罐饮料解渴。
直到我选好商品结完帐,准备走出商店时,我才赫然想起尤妮妮刚才说的话。
我不由得有些好奇:如果我现在走进旁边这条巷子,会不会遇到她说的抽菸学生?
我站在巷口往里头看了几眼,感觉不像会发生什麽,於是我大胆地走了进去。
总觉得这条巷子今天比我记忆里来得更长,路也更宽了,我走得顺畅,脚步却越来越快。我也不晓得为什麽,尤妮妮说的那些话一直闪现脑海,我不慌张,情绪却有些浮躁,好像自己要是不赶紧出了这条巷子就会窒息在这里面似地。
这条巷子中间有一个小弯,我再度加快脚步,转过那个弯——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我的嗅觉。
我闻到了一股呛鼻的菸臭味,同时混杂着男孩子运动完常喷的止汗剂味道,两种味道混搭成一股刺鼻难耐的气味。
但我还来不及反应,就已走完了弯道。
随着我的转弯结束,撞入视线的是一抹亮红,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脑海霎时乍现早上典礼时看见的,顶楼上的谜样男子。
当时他手上挥舞的衣服,正是这种刺眼的亮红。
我的呼吸霎时凝结,只见两个男孩就在我面前吞云吐雾。其中一人蹲坐在地,手指捻着一根菸,眼带惶恐地望着我;另一个则是慵懒地靠在铁门上,一发现到我,全身便瞬时变得紧绷,他默默地把手上菸蒂丢往地板,一脚踩熄,同时朝我投来目光。
他们两个人都穿着制服衬衫,但是很率性地拉出衣摆,完全无视学校的服仪规定,头发更是高高梳起,露出两人饱满的额头。
他们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有惊讶也有狠戾,各自带着深沉的情绪。站着的那个男孩穿着亮红色外套,有着一双凤眼,看起来既冷漠又难以亲近,何况他不久前正在我面前抽菸,看起来更是生人勿近。
——看起来,似乎真的不好惹。我完全没胆子再去看那个蹲在地上的人长得如何,我就怕他长得更凶神恶煞,更让我害怕。
他们对看了一眼,似乎正在以眼神讨论该如何处置我。我微瞠双眸,心里有一瞬发毛,但仍故作镇定。
我重新迈开步伐,想要越过他们,直直走出这条巷子。
我知道我此刻应该转头就跑,但我要回家的话就一定得通过这条巷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说不定,看到我这麽识时务,他们根本就不会针对我。
眼见我就真的快要越过他们了,他们却仍不为所动,只是死死盯着我看——我心中一喜,忍不住加快了步伐,想要赶紧离开。
然而,最後一刻,该死的好奇心使然,我重新看向蹲坐在地的男孩——我下意识倒抽一口气。
「韩……宇森?」直到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将内心所想脱口而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早已来不及阻止了。
身穿亮红色外套的男孩一听我开口,脚步飞快地走过来,倏然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扯。
我重心不稳,差点跌倒,目光直直撞上他的眼睛。他的眼里有怒火在燃烧,我心脏一紧,紧抿起唇,顿时噤若寒蝉。
我的目光,缓缓挪向那个蹲在地板上的男孩。他是韩宇森,绝对错不了。
——老实说,依他现在这样率性的服仪,还有正在抽菸的踰矩行为,我本该认不出他的。一切都该归咎於那件亮红色外套——若非我因那件外套而联想起早晨的朝会,进而联想到韩宇森的相貌,我怎麽可能一眼就认出韩宇森?
因此,我此刻有些愠怒。气自己干嘛运气这麽糟,偏让我碰上这种事。要是我没认出韩宇森,我早就顺利离开这条巷子了。
「你胆子很大。」抓住我手的那名学生这麽说道,用的是肯定句,「本想放你一马的,你却……」他讲到这,下意识瞄了一眼韩宇森。
韩宇森脸上流露出一丝为难,「张久岳,你别刁难人家。」韩宇森说完,瞥了我一眼,「……她看起来不像是会把事情说出去的人。」
「韩宇森,你有病吗?」那个叫做张久岳的男孩,把手握得更紧了,我吃痛,眼角反射性地渗出泪光。
「她都认出你了!你不怕你爸知道吗?到时候你是不是又嚷着要去死?」
听见张久岳的话,韩宇森竟是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他苦涩一笑,「……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跟死差不多了呢。」
我霎时瞪大双眼。
此刻,韩宇森身上的气息,就像是——面对母亲时的我。我顿时愣在原地,连他们接下来到底说了什麽,都没有认真听进去。
我应该要慌张的,可是我现在除了惊讶,暂时无暇感受其他情绪……
「嘿,同学,你叫什麽名字?」突然,韩宇森站起身,朝我走来,轻声问道。
我愣然地回应:「……江巧嘉。」
他瞄了一眼我胸前的学号,开口:「你也是二年级的呀。」我呆滞地点头。
「抱歉,让你撞见不好的事情。」他说,脸上笑容更深,我却觉得那抹笑容逐渐开始变质,变得……僵硬而虚假。
——就像虚伪的大人一样。
「身为学务主任的孩子,我做了不好的示范,真的对你感到很抱歉。」他的语气带着歉疚,可是却不真实。
这些,我都听得出来。
看着那样虚伪的笑容、那样矜持的语气——我的心底突然窜起一阵怒火。
明明我现在的身分是学生,为什麽我还要面对「大人」?
韩宇森此刻的一字一句,全让我想起平时那个孤军奋战、故作坚强的自己。我的内心同时生出一丝可悲。
张久岳忽然松开了手,只见他同样愤怒地瞪着韩宇森,喊道:「喂,你干麽这麽低声下气的——」
「……你到底想说些什麽?」我按捺不住心里的躁动,打断了张久岳与韩宇森的对话。
我盯着韩宇森,「即使你不打官腔,我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我顿了顿,略微犹豫一阵,最後选择一口气说完心里的话:「你不必这样对我说一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或是露出那种制式化的笑容——别忘了,说与不说,嘴巴长在我脸上,选择权是在我手上的。你只想靠这种漂亮话保住秘密,我只觉得你很没诚意,敷衍透顶。这完全不是求人的好方法。」
眼前的两人听完我的话,同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