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短篇小說集】千年之外 — 千荷之漠(四)

不久,法老去世,他成了新任的法老王。登基那天,他立她为大皇后,赐予她阿蒙圣神之妻的称号,给了她无上的荣耀和与他比肩的权利。就像他所承诺的那样,他对她很好很好,远远超过她本以为他会更喜爱的另一位妃子;她也渐渐会主动开口和他说话,关心他的生活,在他失意时陪在他身边给予支持。她喜欢听他谈着理想中埃及的荣景,喜欢他身为神之子、睥睨世间的高傲,喜欢他只有和她相处时眼底才会溢出的那抹温柔,更喜欢他牵着她的手,站在神殿上俯瞰日益繁荣的国家,然後一字一句坚定地告诉她,我要和你一起见证最强盛的埃及。她想,或许她真是有那麽一点点喜欢上他了,但她分不清这是因为他对她的好,抑或是莲花池边的初次相遇同样让她动了心。直到──

直到那天的到来。

即便在遥遥千万年过後,望穿冥界与人间,她始终没有忘却过这天金阳的灿烂。

那天她在太阳神神庙内带领众祭司进行祷告,祭礼结束後,她身後的祭司们忽然慌乱地跪成一片,呼喊着法老的名号;她先是纳闷了一瞬,回过头去,才看见戴着金冠的他正随意地站在神庙门口,像是已等待了千年的从容不迫。她走到他身前,正要行礼,却被他一把拉住,脸上的笑容隐隐带着神秘,「我有东西让你看。」

她懵懂地点头,被他一路带到了王宫後院。霎时回忆点滴涌入心头,她记得的,这是他们初见的地方,这里的白莲开得最为美丽,在她入宫後,好几次想来欣赏,却每每被侍卫找藉口挡了回去。她想,他也是记得的吧,但是他现在带她来这里,又是为了什麽呢?

没有时间思考,他已温柔地牵着她来到一处荷塘前,「你看。」

仍是当初的莲花池,却又有那麽些不同──白莲开得更为繁盛了,一朵朵飘於池上,像是漠漠黄沙里最闪耀的宝石;池身由原本的简素换成了大片华丽雕纹,全都是象徵永恒生命的蓝莲花;池底铺满了七彩的橄榄石,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明光。眼前的美景让她有些晕眩,她忍不住摀住了眼,却感觉到有什麽温热的液体正盈满了眼眶:「这就是法老陛下这些日子将後院封闭的原因吗?」

「是,我记得你说过王宫後院的白莲开得最好,所以一直想将它修建完之後送给你。」他轻声说道,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娜菲,我已经是埃及的法老,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所想要的,如果是合理的,你要一,我给你二;如果是不合理的,那麽我也会做一个不明事理的君主,满足你。」

「拉美西斯……」

她再没有忍住泪水,紧抱住他嚎啕大哭了起来。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她能够什麽也不要,因为他的心意早已比世上最稀有的宝物都来得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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