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和勇利好似尤里善解人意的家长,尤里不主动说跑来日本的真正原因、他们也不问,尤里没有表明接下来的计画,维克托在煮三餐时会多煮他和奥塔别克的两份,奥塔别克与尤里早上出门观光,晚上一定会回到「4F」,勇利也会打扫好客房给两人安心住下。
「哈?你们这间店除了炸猪排饭和调酒没有卖别的东西吗?」一天,尤里终於提出抱持已久的疑惑--「4F」是一家下午开始营业且没有菜单的酒吧,客人上门永远只有两种选项,而且调酒是由维克托随心随机搭配。
「维克托说他做的俄罗斯料理不到可以贩售的程度,所以……」
「难怪没什麽客人上门。」尤里扶额叹气。
「不然,尤里奥来帮忙做皮罗什基吧?」维克托从厨房冒出来说着,欠打的爱心嘴笑得很开。
「凭什麽!我才不要。」
「诶?可是直到昨天彼得教练设定的赛後休息期结束了,尤里奥也没准备回俄罗斯,看你蛮喜欢『4F』的,我以为你要和我们一起生活……要一起生活当然得共同为店里付出一些心血!」
「谁想看你和胜生勇利成天秀恩爱啊!」
「尤里奥,你不继续受训没有问题吗?」抓到重点的勇利小心翼翼说着。
「我、我打算休息一阵子。」
「尤里奥已经二十五岁了,休赛过後重返冰场有一定难度喔。」
想当年被称为「冰上帝王」的维克托二十八岁以教练兼选手的身分回归,但身体不如从前的负荷能力又缺乏规律的大量练习,跳跃、技巧往往力不从心,对自身情况再清楚不过,当时也看开许多事,与尤里微小的分数差异夺走一面金牌接着宣布引退。
「我当然知道!可是!」
纵使一日复一日练习、参赛,回头检视近期表现,没有进步的演技,仅能诠释狭隘主题的瓶颈,生长期带来长手长脚阻碍技术分的突破,彷佛是一台更新硬体设备,却忘记变更软体的滑冰机器人,这样仍有资格上滑冰场跟後辈一较高下吗?
「尤里奥啊尤里奥,你和奥塔别克白吃白喝这麽多天,也看到『4F』生意惨淡,现在多了两人的开销不知何时结束,万一哪天简餐店破产、倒闭,连一张回俄罗斯的机票都买不起可怎麽办啊?」维克托夸张的说词赶跑尤里皱起的眉头,带来经典白眼。
「4F」的基本客源本来是维克托和勇利的粉丝与花滑同好,刚开幕时的确轰动一阵子,不大的街道经常塞满人潮。
不过,随着两人退役、淡出花滑圈、大幅减少在社群媒体露脸的机会,人们都是健忘的,再加上装潢及餐点没变化,时间一久,自然留不住客人。
「自从爷爷过世之後……」尤里肩膀垂了下来,停顿才一下开口:「我已经好几年没吃皮罗什基,也很久没自己动手了。」
站立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奥塔别克开口问道:「尤里,可以教我做皮罗什基吗?我记得它该有的味道是什麽样子。」换个生活圈、与更多不同国家的人近距离接触,搞不好会使尤里迸出特别的灵感或意识到什麽特别的想法,进而决定回到冰场。
「……先说好啊,这是为了『4F』!装潢这麽棒的酒吧倒闭多可惜。还有,你们用普利谢茨基祖传秘方必须付我钱!」尤里傲娇的撇撇嘴,打死也不会承认与维克托、胜生勇利跟奥塔别克四人住在一起像家人又像朋友合宿,如此新鲜的生活方式,食髓知味。
经过一番讨论及协商,维克托一样负责调酒、勇利料理炸猪排饭,尤里和奥塔别克制作各种口味皮罗什基,并以排班制轮流站吧台,用劳力换取三餐及住宿。
「我才不想面对一大群嗷嗷待哺的客人。」尤里抓住奥塔别克,拿着刚出炉的皮罗什基、食指拇指捏在一起比出爱心手势自拍、上传至instagram,贴文写『#打工换宿#与朋友#皮罗什基贩售中@otabek_altan』,打卡地点『4F_花式滑冰酒吧』。
然後,负责采买工作的胜生勇利再次体会「跑遍整个东京仍买不到猪排」的恐惧。
尤里教会奥塔别克做出基本款皮罗什基之後以「奥塔别克日语不好」为由抢了几个他当外场的时段,独自面对一些自来熟的粉丝客人,身为老板的维勇夫夫看出尤里对奥塔别克无意识的占有欲与小心思,也任他更改班表。
一日,晴空万里的小周末,店内拨放慵懒的沙发音乐,刚开始营业没多久,一位黑发乌眼的少女双手提着一个粉红色小纸袋,小心翼翼走进「4F」,马尾扫过吧台朝尤里六十度鞠躬,伸手将纸袋凑近他眼前:「请、请帮我转交给奥塔别克。」
「哈?」脑海刷过胜生勇利千嘱咐万交代要他务必记得「戴上」日式餐饮业标准笑容的表情,尤里眼珠子转两圈说:「他不收礼物。」
「这不是礼物,这是……情人节巧克力。」
不也是礼物的一种吗?等等……情人节礼物?她要向奥塔别克表示情意、告白吗?
「虽然,三月十四日应该是要男生回送给女生,但……我是奥塔别克十几年的粉丝,没想到他会来日本,得知消息後一激动做了巧克力,希望他能收下!」少女抬起头,固执的眼神和红扑扑的脸颊弄得再不接收她的心意就好像坏人似的。
「我记得奥塔别克连一般粉丝礼都不收,更何况是食物,你拿回去,我会帮你转达。」
「那、那……请问什麽时候轮他上班?我想亲自拿给他。」
「他不会收的。」如果是以前遇到搞不清楚状况的粉丝早爆粗口了,尤里为自己此方面小小的成长在心里点个赞。
「……我明天会再来的。」她嘟嘟嘴又说:「其实尤里.普利谢茨基你是我的花滑初恋,我很喜欢你成年组出道的自由滑,因为你我开始接触花滑,才认识了奥塔别克。巧克力送你,我明天再重作。」
「诶?哈?等等!喂!」尤里看了看被强硬塞进手中散发甜味、充满少女气息的纸袋包装,叹口气。
白色情人节啊……还要再几天才是这个日本节日,难不成她会每天都来?
「偷看一眼没关系吧……反正都说要给我。」尤里好奇地打开纸袋一角,发现有张卡片,立刻把视线移开。
「啊啊啊烦死了。」
说到情人节,那个哈萨克男人好像很喜欢过这些有的没的的节日,明明没有情人仍常常拉着自己过节,难道他不知道俄罗斯人连生日也不太过吗?
大概是从升上花式滑冰大奖赛(GP)成年组第一年比赛结束後开始的,除了恰好於赛场上碰面之外,大部分的相处时间皆为有时差的远距离视讯、通话。
但每逢生日、情人节、过新年,奥塔别克总是会变出一些惊喜,例如,突然出现在圣彼得堡滑冰场、邮寄一大堆猫咪玩偶、自行编曲一段以「尤里.普利谢茨基」命名的音乐……
现在躺在二楼房间双人床中央又大又毛茸茸的粗眉毛大熊玩偶,也是奥塔别克於冬季奥运开赛前说是庆祝十周年友谊的礼物,没有想要把它寄回俄罗斯,於是带它一起飞来日本。
没遇过这种事的尤里缓缓拿出卡片又立刻「啪!」将情书压住,像个上课偷看色情刊物的中学生,谨慎转转头确认身边无人,蹲下与吧台同高阅读着。
日本女孩看似腼腆,书写的内容却热情露骨,不知道为什麽开头没有署名且用非常口语的俄罗斯文书写,加深俄罗斯青年的情感带入,没多久,尤里的头顶彷佛能看见因为害羞烧红脸而冒出的白烟。
在厨房忙碌的奥塔别克无意间瞥见少女递出巧克力给尤里时便倚靠厨房门框、半掩半开着木门、皱眉直盯他和她的谈话,完全没注意到门把快被捏变形。
尤里一向担心自己带着口音的日语会让客人听不懂,面对他们他会体贴的放慢语速,有点像每晚一对一「尤里的日语教室」对话练习--不得不提自尤里口中说出来的日文词汇都彷佛涂了一层蜂蜜--不过,现在没有看嘴型、速度又比教学时要快些,有听没有懂着实令人烦躁不已。
他的语气是一般与陌生人说话时的平稳,加上一如往常情绪上些许不耐烦,听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赶紧抓住了几个外来语关键字:「情人节巧克力」、「礼物」、「尤里.普利谢茨基」、「粉丝」……尚未反应过来对话内容,尤里居然接下少女给的小提袋?
收敛好情绪,奥塔别克走近死盯吧台上小纸片的尤里身边,轻轻喊出他的名字。
「诶诶诶?靠!奥塔别克你、你干嘛吓我,走路都没声音吗?」尤里慌慌张张跳了起来,随意把礼物收进围裙口袋。
「抱歉。」
尤里的视线东飘西晃,就不看关心他的哈萨克好友:「他妈的……又不是你的错,别道歉啊。」
「抱……我是说,你的脸好红,发生什麽事了吗?」奥塔别克右手接近尤里的额头,下一秒被迅速拍开。
「没事没事……不对,有事!轮班时间到!」尤里胀红着脸,胡乱脱下围裙套上奥塔别克的颈部,用力甩甩金色长马尾後如抢大特价的气势冲上楼。
好奇心驱使奥塔别克伸手进围裙口袋,极为缓慢取出日本女孩给尤里的情人节礼物,近距离看见实体--不用想也知道,精美缤纷的包装绝对不是义理巧克力,心脏因为「偷看」带来的亢奋感快速跳跃,阅读卡片字里行间发现事态没有轻易能安慰自己的理由,一只无形的手使力拧捏那大多数时间为尤里.普利谢茨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而失去应有规律的心脏。
尤里这是……被粉丝告白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