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分岔了
五名死神分别持有一枝
死亡与爱情翩然共舞
自由孤单地踽踽独行
废墟的蝴蝶仍在流浪
魔女将前来带走它
跨越时光的长廊
你的心消融在坟墓之上
回归起点去寻找心的碎片吧
但愿黎明到来之际
你将不是独自咏叹悲伤』
好不吉利的预言诗。
死神?《猎人》中的死神多的是,反正只要跟主线挂上勾便包准不得安宁。
废墟?……指流星街吗?
魔女?《猎人》除了猫女外,应当没这号人物。
最後两段搞毛?你的心消融在坟墓之上?
还可以更悲惨吗她……
「雪莱儿!哟呼~」濑沫张手在雪莱儿脸前挥了挥,划出几道扰乱空气的弧。
濑沫是外国混血儿,十六岁身高就高达177公分,自然卷的金发,海水色的瞳孔,笑靥中无不透出孩子气的狡猾。
「濑沫……喔,谢谢你跟我换班。」雪莱儿将纸卷塞到口袋里,若无其事地向濑沫鞠躬道谢。
「嘿嘿,你太客气了雪莱儿,不过是换个班嘛。」
然後很纯情的人、濑沫。
「当--」
石英挂钟发出了和稳低沉的旋律,这是个很特异的时钟,每半小时敲一次。
部分原因,是由於龙舌的换班时间往往不在整点。
「六点半了,我先走罗,拜。」
雪莱儿拎起素雅的白色提包,调酒中的濑沫透过浅紫色的葡萄酒水,同她打了个再见的手势。
酒的气泡打乱他秀气的脸,一块一角地缺着。
雪莱儿蓦然感觉,她的,某个,也出现了缺口。
穿过来这,半年多了吧。
雪莱儿的头发长到了肩线以下,她同时把头发染回了黑色--黑,黑的像深不见底的海水。
正对龙舌门口设置的穿衣镜,她用暗红的绳将青丝紮作一束马尾。
她接着整顿下仪容,平滑的镜反射出她平淡无奇的容貌。
时下的女高中生,套用在她的世界,了不起就是这样吧。
雪莱儿边想边跨过门槛。
是夜,杰瓦兰的嘉年华正达高峰。
放眼,满城火树银花、鼓乐喧天,没有人再能入眠。
杰瓦兰,此刻,彻彻底底的,不夜了。
雪莱儿拉紧红格纹外套,快步前进,像尾灵巧的猫,弯小巷,钻小路。
不多久,她就身在万人宴的专用大道上了。
万人宴的主办者圣文森家族,是杰瓦兰首屈一指的黑道。
跟龙舌交情不好不坏,不找龙舌麻烦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优点。
『别人不找碴,我们就别自己找事。』老板在职前训练说的很白。
龙舌绝大多数的员工都是念能力者,六成以上拥有猎人执照,真跟拥枪自重的黑帮火拼起来,谁输谁赢尚不一定。
『输赢事小,性命最大。我不愿失去在场的任何一位员工。』老板说得严肃。
雪莱儿敛眸。
她以为老板不曾怕过,她刚开始见到他时,他叙述的口吻如此从容镇定。
『既然如此,girl,我可以跟你担保,要找人,透过龙舌是最快的捷径。』
『龙舌不隶属於任何一派,而杰瓦兰的情报有九成九都出自龙舌,这麽说就很好懂了吧。』
『表面上是黑帮控制了杰瓦兰,不过幕後操盘的,是龙舌才对。』
实际行动倒像另一回事。
老板要他们见着黑帮就绕道走,务必小心再小心,以安全为最高原则。
雪莱儿乍时对老板前後不一的行事风格,产生了强大的怀疑。
『太窝囊了!』一个喝醉酒的客人闯进厨房,不经意听到这句话後,遂倚着门板吆喝。
『龙舌再大,都担待不起一条命。』老板不急不徐地应道。
刹那,一室静寂,针摔在地上,回音甚至能荡上好几声的那样静谧。
假设刘备摔阿斗以收揽民心,那老板这句话便充足让全体员工不分新旧都甘愿替他卖命。
现在无论是谁,脸上都显露出了一种近乎景仰的表情。
老板依是如沐春风的笑,好似他们心中所想与他毫无干系。
『高明啊……』雪莱儿远远地看,远远地笑,不涉足这混沌的局。
这种无伤大雅的骗局,她没兴趣戳破。
她相信老板是有这麽点心,但要说全然为了员工的安危……
她不信。
不信。
「欢迎您,雪莱儿小姐。」一袭玄色燕尾服的侍者弯下腰,九十度鞠躬行礼。雪莱儿匆匆拉了下裙摆权充回礼,女侍者温柔地帮她将入口处发放的胸针别上。
万人宴的会场别墅是圣文森家族的私人土地之一,两层楼的欧洲洋房,不算进外部的花园,占地少说也超过两百五十坪。
路西法说过,万人宴的主旨:不分性别、年纪、地位高低,只要是个人,谁都能参加。
原来他,不是在说笑。
雪莱儿愣愣地望着两个老乞丐拖带十来个小乞丐霸占了角落的饭桌,餐桌上的盘子堆叠了五十几个,都快把他们卖力猛吃的身影淹没了。
再朝旁桌看去。
一样……
一样……
还是一样。
好,他们努力他们的,那她也要对自己负责任。
雪莱儿跟路过的女仆要了杯冰酿柳橙汁开开胃,而後她端起盘子,鬼祟地移到会场内少人的地带,一手夹起鲜嫩的牛肉放到盘上。
接下来是干贝、鲍鱼、乌鱼子、鹅肝酱……
不要骂她穷酸,这些高档货她是一辈子没嚐过啊!
她夹起鲑鱼卵,慎重其事地放进口,「嗯嗯……鲜美甘甜,我感受到鱼在我嘴里跳动,我的唾液是起伏不定的波浪……」
雪莱儿感动地泪流满面,龙舌的伙食不差,但跟龙虾什麽的总不能比啊。
她动着象牙筷子,往松茸进攻。
喀一声,两双筷子碰撞出邪恶的火花。
「欸你,礼让啊礼让。」雪莱儿先声夺人,纵使与她争食的人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屁孩。
「姐姐,肥成那样,不怕吃成猪吗?」小孩放胆地吐舌扮鬼脸,嘴上不饶人,回话极是狠毒,气得雪莱儿险些拿筷子戳他眼球。
你来我往,两人以筷当刀交缠了一会儿,谁知松茸忽然脱离战局,咚咚地滚到桌下。
两人相视,小孩先伏下身钻入桌底,雪莱儿矜持了一秒半,撩起裙摆也拚了。
「找到松茸了!」齐声喝道。
夹住,拉扯,分离。
战果揭晓,雪莱儿抢到松茸头,小孩则是根部。
「小子,能干喔。」雪莱儿一口咬下松茸,对小孩竖起大拇指。
「姐姐也不差嘛!」男孩嚼烂了根部吞下,同样立起短短的大拇指。
他笑时有颗调皮的小虎牙在招手,雪莱儿笑出声,男孩像意识到些难为情的事,莫知所措地抓了抓头,「姐姐笑我的牙齿吗?它快掉了呢……」
「啊,可惜呢,你的虎牙很可--」
「欢迎各位大驾光临,我们就省略掉那些虚伪不必要的开场白,直接送各位下地狱去吧!」冰冷如尖刀的音质,刮上雪莱儿的心坎。
话落,枪声大作。
松茸梗在雪莱儿的喉头,咽不下口。
飞坦,你大爷的台词就没法换一个吗?
别这麽好认到她连自我催眠的机会都没有啊……
雪莱儿遮住了脸,悲催啊穿越悲催啊她……
小男孩脸色大变,拔腿冲了出去,雪莱儿没及时挡住。
「爷爷--」他的呼喊被惨叫掩盖。
期间,雪莱儿始终维持着可笑的姿势趴在地毯上。
碰碰碰,一连串的落地声,是人吗?
不对,他们,是屍体了。
空气中弥漫铁锈的腥气,雪莱儿忍住想吐的慾望,静静等待旅团的离开。
不过她忘记了,旅团何许人也?他们手下,哪来漏网之鱼?
「桌子下的小姐,不出来和我们聊聊吗?」
男人的声音。不是飞坦。
难不成,是旅团的狗头军师--侠客?
「小姐。」脚步声近逼,话里带了点威胁的杀意。
雪莱儿二话不说地爬起身,使得她整个人暴露在红腥的气息里,她没敢去看倒下的人的死状,稍微拍了下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缓缓抬首。
「你好。」
她的预感很准,是侠客无误。
「小姐很冷静呢。」侠客歪了下头,半是疑惑地笑。
「杀人而已,见多了。」雪莱儿回他个皮笑肉不笑,顺便瞟了眼四周。
小滴拿着她的宝贝凸眼鱼守在出口,她想从容就义可以立马往那去。
飞坦在侠客左後方三公尺的位置,依飞坦的速度,那种距离基本上称为不存在。
富兰克林仍待在台上,疤痕满布的坏人脸让她的小心肝抖了下。
「就四个?」雪莱儿皱眉,本是无心的话却不巧地让她漏了馅。
「四个?那小姐你说,我们该有几个人呢?」侠客的碧眼危险地眯起,雪莱儿听着如同芒刺在背,她怎麽那麽多嘴呢……
人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好极了,她的船没出海反而先翻了。
她沉下声,「问我吗?我倒想问先生一句,你们几位是哪个帮派的?」
「我们是幻影旅团。」侠客回的很直接。
「侠客。」飞坦飘忽的声音,警告着。
「幻影旅团?旅行社吗?真骚包的名字……」
「喀啦!」
雪莱儿的左手不期然地折断了,飞坦立在她背後,她的後背没靠上他,却感觉到源源不绝的阴冷寒气。
雪莱儿眉梢动了下,痛字没呼出口。
可确实很痛,她的手。
飞坦不留情地硬生生凹断了她的手腕骨,惹得风打在她皮肤上都是种折磨。
「小姐,说话要警醒点啊。」侠客冷笑。
她污辱了旅团,理应让她死,不过从她的问句来看--她似乎认识旅团。
认识。很微妙的词汇。
耳闻一个人,我们能说认识。
懂得一个人,也是认识。
关键在於,了解的层面有多深。
眼看飞坦要进行下一步,侠客即刻出声阻止。
「等等,飞坦。」
飞坦的金眸冷清地斜视他。
「我们,把她带回基地见团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