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在想,如果你笑起来,一定好看极了,就为了这件事,我正在努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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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上书本压在胸前,『天黑前的夏天』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世界文学,内文有好多篇经典桥段,每句都能令人一再回味,妈妈走後,这本也变成我最常随手翻看的书籍,虽然里头细腻的词藻和深度的见解,并非我这个年纪可以参透领悟的,但掌心拂过泛黄老旧的封皮,每回阅读这本书,我彷佛就能看见,妈妈坐在床缘,边看书边支手拍抚着我,哄我入睡的画面。
回想起那段日子,有妈妈相伴而眠的夜晚,大概是至今年纪尚浅、回忆有限的我,短暂享有过的最幸福的时光……
看了一眼闹钟,才晚上九点半,睡意却已经袭来。
拉起被子盖到大腿,我将书搁置床头柜桌面,顺便微倾下身,调弱电风扇的风量,再关掉夹在床头板的读书灯。
窗帘半掩,城市的余光穿透帷幔,弦月高挂像在歪嘴笑着,我平躺在床,缓缓垂下眼帘,就在双眼快要闭上之际,有人敲了我的房门。
「你睡了吗?」
隔着门板,韩在宥刻意压低音量问。
我知道他是不想吵到就睡在隔壁房的奶奶,老人家七八点就困了,早已熄灯就寝。
像是不确定我有没有听到,他又出声,正要说话前我便打断了他,「没有,我还没睡。」
於是他问:「我可以进去吗?」
撑起上半身背靠枕头,思量後,「进来吧。」我说。
韩在宥扭开门把进房,我交代:「帮我把灯打开吧。」
他伸手触摸墙上电源,啪一声,鹅黄灯光瞬间点亮一室。
站定在离房门口不远的位置,韩在宥看着满脸倦容的我,起先没有说话,直到我主动开口:「怎麽了?」
「我早就想问你,左秀芸为什麽要频频找你麻烦?你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我瞅他,想起那天和左秀芸的对话,咧出一抹冷笑。「我只知道她很讨厌我。」
「为什麽?你对她做过什麽吗?」
「没有。」我不以为意。「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所以,她就只是单纯的看你不顺眼?」
我耸耸肩。「或许吧。」她是怎麽想的,与我无关。
静默片刻,韩在宥沉目,「我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不然你又能如何?强迫她喜欢我吗?」
「你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
「我已经警告过她了,至於她要不要听进去,不是我能决定的。」她要怎麽对我都无所谓,只要别波及无辜,那点麻烦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了什麽。
韩在宥睨我,表情令人看不出端倪。
我迳自说下去,「你如果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大可不必,我不在乎──」
他接话:「因为很习惯了,是吗?」
竖眉禁口,对上他的视线,我屏息了几秒。
半晌,韩在宥敛容,「我已经听奶奶说了,有关於你转那麽多次学的原因,还有……」
「还有什麽?」
「没什麽。」摇头,他决定将未出口的话语,保留给自己。
我缓下鼻息。「所以呢?」
神态沉静,韩在宥的眼中未透露出半点情绪,只有那嘴角的弧度浅浅上扬。「没有所以了。只不过这次,我一定会让你把高中念完。」
「你凭什麽这麽肯定?」他话中的自信惹恼我,令我感到刺耳。
「难道你不想完成奶奶的心愿吗?」口吻云淡风轻,语句里深沉的含意却压得我喘不过气。
「夏日,你能不能答应奶奶一件事?」
「好好把书念完,奶奶希望你可以考大学。」
我闭了闭眼无法辩驳,却不愿意示弱。「这关你什麽事?」
丝毫不介意我无理的态度,望着我许久,韩在宥轻溢叹息:「让我帮你吧,夏日。」短短一句,隐含着无限包容。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就算靠我自己也可以。」
这句拒绝梗在喉咙,抵抗的眸光,融化在韩在宥坚定的眼神里,直到他退出房间关门离去,我的瞌睡虫,全被赶跑了。
在最需要人扶持的时候,除了奶奶,我谁也没有;被学校里那些欺负我的同学们折磨,只能夜深人静独自躲在棉被里痛哭失声时,除了自己,我谁也没有。
那时候,韩在宥还没有出现。
等我习惯凡事都只依靠自己,不再需要其他人帮助的时候,他却来迟了。
韩在宥不知道,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前,我有多渴望听见,无论是谁都好,如果能对我说:「让我帮你吧,夏日。」,那该有多好……
你为什麽……现在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