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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杰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的梳理着。
他的头发在男生里并不算短,多数学校现在已没有发禁,他的学校当然也是,他的发质天生偏褐偏软,此时他正努力将睡翘的发丝整理服贴,让它们落在颈後。
他的眼睛很大睫毛也长,眸色也跟着发色偏褐,皮肤白皙,颊上有自然的红晕,据说他有八分之一的荷兰血统,算是个混血儿。
他今年十四岁,就读国中二年级,在校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坏,但因为长相无害在学校还挺受欢迎的,只要绽出他脸上那两朵梨涡,就有抚慰人心的功效。
他的身高不高,青春期还未来到,教室里坐在最前排,声音还是偏孩子气的清质好听。他似乎很爱笑,对人也亲切,男生女生都很喜欢他,班级里算是领导人物。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试图要绽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扯了扯嘴角,镜中人的表情却僵硬的难看,任谁都知道这个笑容并非发自内心。
季杰再试了几次,忍下想尖叫和砸烂镜子的冲动之後,没有什麽表情的走出浴室之外。
「小杰,早餐妈咪已经准备好了喔,如果整理完毕就赶快下来。」
「好。」
站在楼梯口就能闻到阵阵香味,他们家的早餐十分讲究。杨青惠是个专职主妇,十八岁那年怀孕嫁给大自己十岁的季正铭,今年才三十三岁,是个十分年轻的母亲。
季杰闻香走到饭厅,季正铭早就穿戴整齐的边看报纸边喝咖啡,看着三人一套三式的室内拖鞋,季杰有些走神的拉开椅子坐下。
「小杰早。」
等他坐下季正铭放下报纸的对着他笑。男子四十不惑,季正铭是一家饭店的经理,脸上的皱纹刻画的是他的历练,看起来十分成熟稳重具男人味,从他的身上能看出季杰二十年後的相貌。
「爸,早。」微点了个头,有些掩饰的拿起热牛奶啜饮,结果因为一时不察热度喝太大口而烫伤舌头,「啊──咳咳……」
「小杰小杰,有没有怎麽样。」
听到他不寻常的动静杨青惠立刻从厨房跑出来,季正铭也赶紧替他拍肩顺背,「他烫到了,快拿冷水过来!」
季杰喝了水,总算浇息舌头上难耐的痛感,等咳嗽减缓後他立刻说:「爸,妈,谢谢你们。」这个笑容很腼腆,比起刚才在镜子里练习的还要自然好看。
「傻孩子,说什麽谢。」杨青惠揉揉他的头,「下次喝热的东西要小心一点,别太莽撞了。」
「恩。」
「我们小杰也会不好意思啊。」见他这种扭捏的样子季正铭大笑几声,开始享用桌上的餐点。
季杰也跟着吃,一边吃一边偷觑他的父母,一边吃一边产生极大的心虚。
自从一次差点致命的车祸过後,他不再自己搭公车上学,而是改由季正铭接送到校,放学时则是杨青惠开着小MARCH接送。
「该带的东西都有拿吧,赶快进校门,等你走进去爸爸再开走。」
「好。」点点头,打开车门,有些茫然的看着对街的校牌──清华国中。等回过神,季杰再回头时发现季正铭还是看着他──应该是不放心,坚持要目送他进校门──笑容很温暖,因为他现在是季家唯一的孩子。
季杰只好转回头继续走,等他走进校门再回头才看到那辆车子发动走人。
盯着那辆车离开的尾巴,飞起的烟尘,令他想起今天早上的温馨时光;看着校门口的纠察队,看着熙来攘往上学的孩子,看着自己肩背的书包,熙来攘往的青春笑语,想起二年三班他的教室,就有点想逃出校门。
「阿杰,你今天还真早耶,又是你爸载你来的吗?」
正思考着要不要乾脆翘课的他,肩上立刻被一个急冲冲跑过来的人揽上。
「不错嘛,真的跟一个大少爷一样,还每天有司机接送咧……班上女生不是说你的混血儿长相旁边很适合站一个执事吗?」
说话的是他的同班同学,季杰知道他是他车祸前最好的朋友,名叫林子棋,平时的嗜好是打篮球,以前两个人最喜欢放学时一起去吃冰,无奈这种惯例在他开始被父母接送後便取消。
「不是什麽大少爷,那也不是司机是我爸,他们只是担心我又……」想起那双父母脸上总有意无意露出的担忧,季杰心里就发疼,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背负这个谎言多久,如果可以他想再死一次。
「我知道啦,你不要这麽认真解释好不好,说你大少爷也是开玩笑而已……你之前不也仆人仆人的叫我?怎麽出了一个车祸之後连玩笑都不会啦?」
季杰垂下头,不知道该怎麽回应这个答案。
林子棋也好像感染到他的尴尬一样,将搭在他肩上的手收回。
「抱歉啦阿杰,我说了这种没神经的话。」他以为季杰是因为回想到车祸的事而闷闷不乐。
「不会。」努力摇摇头,「我们赶快进教室吧,我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那要去保健室才对吧,还是要送医院检查看看?」
「不用那麽大惊小怪啦,只要进教室趴着就好了,我才刚来学校就要去医院,不如乾脆休学算了。」
「好啦好啦,你休学我怎麽办,那我扶着你去教室吧。」
说完不由分说就架起季杰的胳膊,幸好林子棋平时热爱运动又因为进入青春期而开始长高长壮,不然即使季杰再娇小也够他折腾。
一进到教室就迎接四面八方的招呼,班上已经来到三分之一的学生,每个人看到他就喊一声招呼。季杰虚弱的对招呼表示回应,眼前的每一张脸是既熟悉却又陌生,每一个声音也是。等林子棋把他送回座位,他立刻逃避的趴在桌上。
他听到很多人的慰问和关心,三个月前的那个车祸震惊了所有与季杰相识的人,据旁人所说,那天晚上他补习完毕正要走去车站搭车回家时,被一个不长眼的酒後驾驶给撞了,他立刻扑飞到一旁的安全隔岛上,而那驾驶则直直撞上一跟电线杆毙命。
原本他也应该要死的,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死,因为他那时的昏迷指数过低。而他也确实的昏迷了一个月才醒来,又在医院躺了两个月才出院。
幸好他出车祸时已经是国一第二学期的学期末,刚好碰上暑假所以出院後还能衔接课程。
他永远记得他刚醒时杨青惠抱着他痛哭的模样,也记得季正铭得知他清醒消息而狼狈的从饭店赶来的样子,更记得自己当时慌乱无措的心情。
“呵呵,你又再装睡啊?有这麽不想面对自己的同学吗?你应该看得出他们很关心你吧。"
一个语带嘲弄的声音回响在季杰脑袋。
“闭嘴。"
“啊?我干嘛要闭嘴?别忘了你这条命是谁给的,对我说话得尊敬一点吧?"
这个声音十分富有磁性,低回且魅惑,季杰车祸过後就一直能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没有见过他的样子,那声音也不是从耳朵传进来,而是直接在脑袋里响起。
“我从来没有求过你救我,这条命只是你多管闲事。"
“呵呵,我这也算是让你得嚐所愿吧,你死去之前不是一直在大吼:男人有什麽好!我这就让你体验看看当男人的滋味,难道不好吗?"
“闭嘴!叫你闭嘴是听不懂啊!"
那件事是她心上永远也好不了的一道伤口,她没想过自己的未婚夫居然会因为一个男人而抛弃她。
没错,现在这个外表十五岁的季杰,他躯壳里装的并不是原本的那个名为季杰的男孩的灵魂,而是名二十二岁名为季洁的女人。
真正的季杰早在车祸那天就魂归西天,一个月後才在季洁灵魂的进驻下苏醒。
季洁不知自己为何而醒,当她发现那些为她而哭的人她一点也不认识时,尽是茫然无措,幸好她是真愣了,没有在第一时间露出马脚,等一个男人的笑声出现在她脑海後,她才知道发生什麽事。
她重生了,原本的季洁在她烧炭自杀时就已死亡,而她的灵魂飞越了一个时空,坐落在这名名为季杰的男孩身上。
“为什麽不让我死?"
她还记得当下听见男人解释时有多无助,男人告诉她:原本的你已经死了,但现在的你可以好好活着,用男人的身分,高不高兴?
那时她真的很想丢枕头,她能丢的东西也只有枕头,她也真的丢了,她手上的管管线线还因为他动作过大而撕裂他的皮肤。顿时她听见护士尖叫,他母亲哭喊,父亲安抚,她被打了镇定剂,再醒来时已是另个天明。
接着,她就因为受不了杨青惠害怕失去季杰的视线而装作自己就是季杰,也受不了季正铭颓唐的模样缓缓咽下他们准备好的粥,在医院的那两个月里他没有多说过什麽话,他们问她才回答。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因为车祸惊吓过度,心里有阴影才沉默寡言。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因为被迫做了季杰,被迫用男人的身分生活,才如此死气沉沉。
“火气别这麽大,你这醒来也两个多月了,还这麽不能接受吗?重生多好,抱着必死的决心死过一次,醒来後却幸运的检一个便宜身分过活,你以为有几个人能有你这种好运气?"
季洁连叫他闭嘴都懒,要是她是意外身亡,或者患病身亡,反正是不由自主的死去,那她一定会很感谢这个只闻声不见其人的男人。问题是,她当初死是自杀身亡啊,她是真的不想活了,谁知道醒过来不在自己身体里就算了,连性别都不一样。
她原本就有点死心眼,不然怎麽会因为被男人抛弃就自杀,她现在还是很死心眼,她不想承认季杰这个新身分。
但也由不得她不承认,因为这个季杰很受欢迎,至少比季洁还受欢迎,有好多人都感激他活着。
「阿杰你还好吧,快上第一节课了,你身体还是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去保健室休息?」
说话的是他的隔壁同学陈诚,能坐他隔壁说明这个人身高也不高,两人被班上女生归类在「正太系」,只不过季杰散发出的力场是可爱,陈诚的力场却带点妩媚。
「不用了,快上课了是吧,那我去洗把脸。」匆匆逃离教室,浇了个清醒。
“那小子的眼神真是太明显了,一整个就是喜欢你嘛。"
关掉水龙头,她冷冷的回:"是喜欢这个躯壳原本的主人,不是喜欢我这个外来者。"
“那不都一样?别忘了谁在你住院时天天去探望你,他心里探望的是原本的季杰没错,但感受他的关心的人却是你季洁。你的心肠就真的是铁石做的?也是,一个连自己都能杀害的人跟她说什麽良心。"
季洁冷着脸没有回答,回到教室开始上第一堂课。
男人跟她解释过,这里和她的世界算是平行空间的存在,她死去的那天是她和他的交往纪念日,2011年6月11日,她和他从大一开始交往,说好大学一毕业就结婚,她是真的爱他,那人是她的初恋也是唯一。
谁知道她居然只是枚烟雾弹。五月的某天他就牵着他的好朋友来见她,她真的一直以为他们是好朋友,男人的友情她说不准,但女人的友情也有很黏腻的类型,姊妹淘每天通电话,姊妹淘当约会时的电灯泡,姊妹淘比情人更有默契。
她以为男人也一样,谁知道是她太过天真,她居然是两个男人的第三者,光想到这点季洁就觉得崩溃。
为什麽还要让她活着?现在是2011年的九月份,原本世界的她大概已被火化,变成一坛子的土。
“这不是挺好的,至少国中的课程你已经学过一次,说不定还能在这间学校当秀才,我记得你以前的成绩普普通通,不想嚐嚐被人崇拜的滋味吗?"
“不想。"不想理会他轻挑的语气,季洁这才闷闷的回了一句。
她以前从不知道国中的课程这麽简单,不过这仅限於社会科而言,诸如数学、物理、化学等科,她还是保持鸭子听雷的态度,但毕竟已学过一次,勉勉强强她还是能把公式背好。
所以他成绩进步了不少,第一次段考拿下第五名,社会科和国文英文几乎一百,其他科目也没有说不好但比起真正有天赋的人还是差了一截。朝会时他上台领奖,拿了最佳进步奖。
看着手里的奖状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要这个成绩有什麽用,她到底还要伪装成季杰多久?
她根本就不是他,这些成绩也像作弊式的得来,那些掌声如同嘲笑她的言语。
“其实你应该要好好享受这个新身分。"
男人经常会对她说这句话,平时总是带着嘲弄口吻的他也只有说这句话时才会认真,季洁通常不予理会,今天也是。
男人自然也不会贴她冷屁股,没得到她的回答他会沉默,让季洁获得片刻的清静。
「阿杰……你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事?车祸是不是有什麽後遗症?」这是十一月的某一天,某节下课她呆坐在座位上发呆,段考完他们曾换过一次座位,把季杰从正对讲桌的位置换到角落的窗边。
她喜欢这个位置,闲来无事就能把目光投射窗外获得清静。重生之後,有关於季杰这个人的个人资料会呈条列式的出现在她脑海。譬如杨青惠,她知道这是季杰的母亲,知道她多爱护季杰,知道她最喜欢煮的食物是奶油炖饭,知道她喜欢看韩剧特别是妻子的诱惑总是看的又恨又骂,也知道她曾有一次打过季杰。
季杰的资讯就像电脑里的档案,只要他有记忆的人事物季洁也能清楚得知,只是季洁只能「明白」发生过哪些事,却不能「感受」季杰当时发生的心情。
譬如他国小时曾和一位朋友闹翻,这件事在季杰的记忆里占了极大的分量,季洁能知道当时的季杰很难过,她能理解季杰的难过,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季杰,因此无法感同身受那份心情。
也因此她不想过多接触所有与季杰熟识的人,包括这个常常对他嘘寒问暖的陈诚,她知道他对他有着异样心思,而季杰的记忆里只把他归类为「好哥们」。
「没什麽事,就是身体有些累。」再次将视线移往窗外,感觉陈诚在一旁欲言又止。最近的季杰个性变化很大,以前很爱笑,现在更忠於冷着一张脸,她感觉得到对方对他的猜测,感觉得到大家的疏离,但她无所谓,最好是所有人都无视他的存在,这样才自在。
没多久陈诚就离开了,虽然她觉得对陈诚的态度太过无情,却也有隐隐的快感。谁教她上辈子就是因为男人而被抛弃,坦白讲,她现在对同性恋有着奇妙的抵御心态。
“不过你骨子里就是个女人,不和男人交往难不成要和女人在一起吗?"
“不用你管吧。"
季洁回的很闷,最近她是越来越适应这种类脑波的对谈了。
“为什麽我不能管?你的命是我给的,我给你的理由就是想让你知道男人的美好,结果你现在要是给我跑去搞百合,不是显得我很多此一举?"
“你本来就是多此一举,我拜托你让我重生了吗?"季洁对着远方狠瞪,想骂人却看不到被骂的对象还真痛苦。
男人被她这麽一吼也静谧了,随後才缓缓的说:“你应该要享受现在的生活。"
享受个头!
放学後,杨青惠果然已经等在校门,季杰小跑步的过马路,杨青惠的穿着很随兴,却无比崭露她三十三岁依然姣好的身段。
「妈。」
季洁以前毕竟也是个女人,她死去时虽是二十二岁,才刚要出社会的年纪,但她电视新闻看过不少,她总是很崇拜那些在男人主权社会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女强人。
不论自己创业的老板,女总统,或者电影明星……那些人身上就像有一道光环拢罩,令她羡慕无比。
她小时候父母就因为车祸双双逝世,母亲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小阿姨在她十岁时收养她,对她不差但也没给予太多亲人间的亲昵,因此她大学後就开始半工半读。
她对家庭有着一种向往,所以只要她认定了一个人就很容易将身心全交给他,她曾经以为赵海清是她此生永远的归宿。
赵海清……光是想起她心口就一阵闷痛。
「小杰怎麽了?脸色怎麽这麽难看?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别急,妈妈马上带你去医院。」
说罢,杨青惠就减了车速准备转弯,季洁连忙阻止她。
「妈!不用……我没事,」努力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只是因为想到一些事才心情不好,你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买衣服吗?我们快去,我期待好久了。」
努力装出雀跃的模样,蓦地,杨青惠才半信半疑的继续前进。偷偷呼出一大口气,季洁继续瘫坐在位置上,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那些害怕失去季杰的人用放大镜看。这是以前的季洁绝对不会感受到的关心,令她心情有些复杂。
车子驶入一家百货商场的地下室停车场,杨青惠挽着他如同挽着自己朋友一样一层层的逛着。原本季杰的长相就偏女气,被这样一挽,要不是他身上穿着男生制服,恐怕真要被人以为是姊妹一同出来逛街。
「小杰你看看妈咪替你选的这两件衣服好不好?还是你比较想要POLO衫?哀,不知不觉你都快比妈咪高了……小杰也长大啦……」
杨青惠语气感慨的揉着他柔软的发丝,眼里闪着极为复杂的情绪。根据季杰脑海的记忆,季洁知道他以前是个相当黏父母的孩子,虽然是男孩子但总长不大一样喜欢对他们撒娇,然季洁不同,十岁过後她就没向谁撒过娇。
唯一的一个已成为她心中永远的痛。
所以杨青惠的眼神她很明白,是种不舍是种忧虑,她不知道这时该说些什麽来安慰这名母亲,在她眼中杨青惠早已失去自己的孩子,现在的她不过是名说谎者。
“好歹你也叫她四个多月母亲,说几句亲昵的话哄她不会怎样吧?季洁。"
男人懒懒的声音回响他脑袋发表意见,季洁忍下白他一眼的冲动,专心应对杨青惠。
随後,只见杨青惠叹一口气就继续为他选衣,他抱着衣服进去试衣间一件一件的尝试,相同样式只试图案不同,季洁开始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她对男孩子的衣服样式有些无力,翻来覆去就那几种款式,只是图案差别。这样让她这个才二十二岁正是芳华时期的少女十分脱力,她以前的金钱条件虽然不好,但地摊货的选择也比现在大上许多。
“谁教你选择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不然你爱穿多少地摊货都没关系,我记得你虽然节俭但也有整整衣柜衣服吧。"
“你怎麽知道我有多少衣服?"季洁冷冷回一句,男人选择沉默对待。
「小杰试好了没?赶快出来让妈咪看看。」
闻声,季杰立刻出去让杨青惠观赏。做母亲的人都是这个样子吗?当杨青惠挑挑捡捡,说:这件衬不出小杰的气质,这件让你穿了看起来太老沉,这件猴子的脸看起来太呆……
季洁上辈子也是女人,自然懂得杨青惠这种犹豫的心理,以往她去逛街也是没好几个小时不罢休,只是她不知道挑男孩子的衣服也能挑这麽久。
她和赵海清约会时,另一个男人也会随侍他们身旁,她知道他们是好朋友,所以她会ㄧ个人静静的挑选,怕他们觉得不耐烦,会让他们两人在门外等她,或者到一旁的咖啡厅坐坐。虽然很多时候赵海清会接受她的建议,让她有些挫败,但有时赵海清也会和她一同挑选,亲密无间。
回想起来,那些「有时」似乎都是男人不在的时候。回忆历历在目,蛛丝马迹也渐渐浮上脑海,为什麽她以前从没察觉过不对劲?
是爱情使人痴傻?或者她在自欺欺人?
“你就是喜欢钻牛角尖。"
季洁听见男人在他出试衣间时叹了一口气。
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总算把衣服买好,天色已晚,杨青惠今天没时间准备满汉全席,回程时顺手外带三分餐点,他们回家没多久也听到季正铭开门的声音。
今天晚上一如往常,自从季杰车祸过後季正铭减少加班和出差时间,就为了共享天伦,季洁默默承受这种美好,虽然觉得肩膀有点重但也贪恋着这份温馨。
睡觉前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这个房间比起她以前在外租赁的房间好上太多,那时她的房子只有三坪大小,冬凉夏热,容是潮湿容易产生壁癌,与这父母为了孩子特别准备的房间差了不只一点半点。
她真的能代替季杰的身分吗?她能变成他吗?这样真的好吗?每晚睡觉前,季洁总是这样反覆的询问自己。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