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缃,又要去找房泰旻了吗?」
霍缃玲倏然抬头,看向已背好行囊的涂晓仪,对方穿着短袖短裤,大冬天的看到如此装扮让霍缃玲直打哆嗦,不禁猜想,这难道又是一种未知的流行?
「嗯,你要……去运动?」
「对啊,比赛就快到了。」涂晓仪指的是每年惯例举行的班际排球对抗赛,身为运动少女的涂晓仪自然是选手之一,至於霍缃玲,虽然手脚还算修长,但反应神经不太灵敏,看到球往自己飞来时脑袋甚至一片空白,因此完全不被列入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如果你们下次要打赌记得找我嘿!还要开放点菜!」想起前几日嚐到的滋味,涂晓仪不禁舔起嘴唇,狮子大开口的提议,对此,霍缃玲也是印象深刻,只因涂晓仪及班长联手瓜分了那大份量的三层豪华便当,让房泰旻连连惨叫,画面实在经典。
回想起当时房泰旻奋力抵抗却还是寡不敌众,脸上的妆都快失守了,倒也是挺可怜的,霍缃玲决定给涂晓仪开条件:「那你得和房泰旻一起接受考验才行。」
「才不要,他代表就好啦,再见!」语毕,涂晓仪以光速逃离现场,被留下的霍缃玲忍不住叹息,并暗自提醒自己,下次和房泰旻打赌,得瞒着其他人才行。
放学後到综合教室等待房泰旻,已是霍缃玲每日固定行程,几乎是闭着眼睛走都不会迷路了。
而以往总是直奔回家读书,现在虽然也是学习,但多了房泰旻的笑声,以及在他天马行空的思绪下爆出的惊人之语,让气氛经常处於愉快之中,读书的效率神奇的提高了。
对了,这次段考完,邵老师的请托也就算结束了吧?当初说好只是帮助房泰旻在此次段考中顺利及格,至於段考结束後这样的关系还会不会存续,似乎还是未知数。
或许一开始只是额外多出来的增列事项,甚至是个麻烦,可当它融入生活中、成了例行公事,要忽然切断似乎也让人有些惋惜。
当霍缃玲抵达综合教室外,还不见房泰旻的身影,她望向教室内的时钟,由於今日老师提早放学,还不到和房泰旻约定的时间,她算是来早了。
霍缃玲原本可以先进教室等待的,但当她想到还有这个选择时,已经走到楼梯间了。
就……去看看好了。上次打翻洗笔筒後,霍缃玲下意识的对画室产生排斥,霍缃玲可不是会允许自己这样逃避的人,因此她鼓起勇气踩上了阶梯。
虽然段考将近,但美展的日子也离得不远,大多数的画室到现在仍然灯火通明,霍缃玲甚至看见班长也在其中。
纵使上次一起吃便当时,他曾说并没有想参赛的意思,不过交差了事罢了,但由於本身是个认真的人,即使没有打算在这件事上花费太多心力,依然没有丝毫马虎。
当霍缃玲从班长的门前走过,房里的那人刚好抬起头,与霍缃玲四目相交,让她尴尬的招手,班长则是嘴角轻抽了两下,也抬起手回应,顺便指指後方,以为霍缃玲找不到房泰旻而为她引路。
偷窥还被人发现实在太糗,接下来的路程霍缃玲完全不敢乱看,快步来到房泰旻的画室,想着即使敲门大概也不会被进入无人之境的他听见,乾脆光明磊落的进入。
房泰旻学乖了,没将洗笔筒放在门边,还架起了画架,乖乖坐在椅子上画图,可他的专注力却没有因为换了个姿势而减弱,依旧没发现霍缃玲已经踩入了自己的地盘。
既然时间还没到,霍缃玲也不出声催促,在他後方随意浏览高挂在墙上的作品。
和房泰旻给人的感觉一样,他常用的色系多为暖色,无论是孩童与大犬嬉闹的模样、还是年轻的少妇提着喷壶浇花,皆是栩栩如生;而孩童开怀大笑的喜悦、少妇矜持微笑中饱含的幸福,透过细腻的描绘直达霍缃玲心中,也让她不自觉的嘴角轻扬。
然而,除了这些之外,应该还有……
霍缃玲继续瞧着,这才注意到这麽多幅画展示在这里,居然只有一幅裱框,显然这是画室主人最满意的作品,却也让霍缃玲吃惊地瞪大双眸。
染红的枫林中,拉着小提琴的少女翩然起舞,彷佛受到音色的指挥,落叶在空中形成圆滑的轨迹,为萧索的秋日增添了几分奇幻的色彩。
在光影交错下,琴弦闪烁着流萤般的光芒,少女舞动的长辫宛若彩带配合着主人漫舞,裙摆飞扬的弧度勾勒出双腿的曲线,也让画中少女的身材比例更加和谐。
霍缃玲仔细端详了许久,将图画从头到尾扫视了数次,才恍然大悟,无论是少女的双辫、飞扬的裙摆、从琴弦勾出的流光、还是落叶形成的轨迹,这幅画潜藏的曲线,正好可以构成一个「无限」符号!
难怪了……为何她会成为房泰旻的灵感来源,霍缃玲总算明白了,当时的他正需要替这副景致寻找一个能够把一切串起的主角,而霍缃玲则恰好成了完成这幅作品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在秋日的萧条景象中藏着「无限」的符号,象徵万物消逝虽在所难免,世界却是生生不息,枯萎的植物能化作肥料孕育新的生命,如此才维持了自然界中的平衡。
属於房泰旻的艺术,不仅仅是专研画工的精巧,他更注重画中的意境,因此才会花了大量的时间寻找灵感,并且在进入绘画世界後便心无旁鹜。
「小缃缃!」房泰旻的惊叫声唤回霍缃玲的思绪,她转身一看,就见房泰旻面露惊恐,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大。
「你、你什麽时候来的?」
「刚刚。」霍缃玲简短的答,接着便指着裱框的画道:「这幅画……」
「喔,那幅啊,是我的得意之作喔!」一提到自己骄傲的作品,房泰旻眼睛一亮,气场瞬间转换,兴高采烈的介绍:「觉得学校侧门那边的风景超——美的,想把它画下来却觉得好像少了点什麽,刚好就有个女生走过来……」
「房泰旻。」
「嘿,怎麽了?」
「我不会拉小提琴。」
「呃?」天外飞来一句让房泰旻为之一愣,霍缃玲便拉拉垂在左颊边的辫子给他提示,虽然房泰旻为了构图方便把女孩的辫子画成了两条,但放眼望去整间学校绑辫子的女孩也凑不满一个班。
「啊!」真相大白使房泰旻大叫了一声,旋即跳下椅子,向前紧紧握住霍缃玲的双手,不断的上下甩动:「原来小缃缃在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就已经是我的缪思女神了!」
「你这句话很没逻辑。」霍缃玲被他晃得有些头晕,思绪却依然清明。
「唉唷没差啦!过来这边。」房泰旻将霍缃玲拉到他的画架前,指着上头还只有铅笔打稿的图画纸道:「你看,这是我要拿去参赛的作品,严格说起来,这次也多亏小缃缃呢!」
「多亏我?」
「是啊,不过详细资讯目前还得保密,不过这次的作品我很有自信,小缃缃可以稍微期待一下喔!」
「我会很期待的。」霍缃玲微笑回应,旋即话锋一转,正经说道:「但是在那之前,段考得先顾好才行,今天开始进行总复习和测验。」
闻言,房泰旻瞬间僵住,不断晃动的手也停了下来,方才的欢愉兴奋在一夕之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惆怅。
房泰旻放开霍缃玲的手,转身开始收拾东西,嘴里哼起了符合现在心境的歌。
「『可是人生——完美的事太少,我们不能——什麽都想要……』」
霍缃玲看着他沧桑的背影,以及刻意荒腔走板的音调,终於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