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啊,你什麽时候有空陪陪我啊?最近快无聊死了!』电话那一端传来戴茵虚弱无力的声音。
「谁像你一样都在职校里面混啊?既然决定读美容美发就给我好好做,少给我在那边无病呻吟。」我一边看着手上的资料,一边翻着明天要考的英文,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撑得我脖子酸痛。「很多高职的学生努力学习,最後社会地位远远超过我们这些死读书的人,虽然辛苦,但总之你给我认、真、点!」
到最後我甚至是对眼前的书本嘶吼着。
『你这几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常常讲话讲到後来你就开始暴走。怎麽了?说来给姐听听?』
「没什麽。」手机差点滑出去,我无奈地放下怀爰帮我草拟的计画书,用左手拿着它,以防它二度跳楼自杀。
『陆棠?』戴茵充满玩兴的声音重出江湖。
真是恶趣味。总拿别人的痛苦当乐子玩。
「你不要开口闭口就是陆棠陆棠的,我都要以为你爱上他了。」我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反覆看着<经济学人>的原文文章。
「我只知道你会担心陆棠、担心你们之间的事,我也没看你烦过其他事。」
「我……被同学陷害了。」我揉揉被眼镜压痛的鼻梁,终於忍不住地对戴茵大吐苦水。
『我靠!霸凌?』戴茵大声地吼着,我的耳膜差点就毁在她手上。『他们对你做了什麽?你有受伤吗?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戴茵就是这样,平常看起来似乎什麽事都无所谓,既轻浮又很懒散,可是只要听到朋友有难,冲第一个的一定是她。
表面上虽是精明干练,实则比谁都要有义气。我就是喜欢她这个性。
「哪有那麽夸张,我只是……」
寒假刚结束,就被接踵而来的课业压力压得喘不过气,为了消化那难以负担的作业量,我每天都撑着疲累的身体,与报告苦力奋战到凌晨三、四点。
那天班会,我吃力地望着讲台上的主席,眼前的事物飘忽不定,接着便是一片黑暗……
「依晴依晴!快点起来了!」一个天使般的甜美嗓音响起。
「就是!我们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前方传来另一个……五十岁大婶的声音?
然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
我十分艰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眼前出现任怀爰和陈筱立异常开心的脸。
肯定没好事。
「希望你们的恶作剧在我承受范围内。」我无力地说着。
无可奈何。谁让我和她们凑成「完美三人行」呢?一个负责想点子、另一个则要努力执行,而最後的那一个——负责被整。
看着两人的笑容越来越诡异,一股如冰峰般的冷意窜上了背脊。不好的预感……
「就在你刚才沉醉在甜蜜的梦乡时,」陈筱立嘿嘿一笑,「我们提名你代表我们班去参加学联会的选拔。」
「什麽?等等,你说你们!」我扶额思索她这句话的意思,试图找到任何谎言的瑕疵或是摆脱所有麻烦的突破口。
「而且因为你为班上尽心尽力,将18班的美好与特色发扬光大,所以我们所有人几乎都赞成将18班的荣耀传播出去。」任怀爰脸上挂着如天使般温柔的笑靥。
这句话意思是,这件事不会有任何的转机……
「依晴加油喔!一定要好好努力!」陈筱立双手握拳,亢奋地说着。「我觉得我想出来的这个企划真是太棒了!对吧?」
「我也帮你在男生那边拉了不少票喔。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呢!」任怀爰眼里满满的慈爱,她娇嫩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掌,「我会帮你准备好的!18班的荣耀全都靠你了!」
我只想砍死自己呀!
『……哈哈哈哈再睡嘛再睡嘛!活该!』我可以想像戴茵远在三四公里外快咧到後脑勺的笑容。『所以你现在正在准备政见之类的吗?』
「差不多吧。接下来好像是在想要怎麽宣传的样子,真累人。」我顺了顺及胸的长发,脑海中规划着选举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棋,只要稍微错过进攻和防守的时间,就有可能失去大多的票数,真是太危险。「你也真没良心,笑到现在也太夸张……」
三、二、一!
『啊!』一声巨响炸开耳朵附近的空气,我满足地弯了下嘴角。
『超痛的,我刚刚从椅子上摔下来了啦。』再来是家具挪动声。
「早猜到了。」
『好了,刚才说到哪?』最後是戴茵因为重新瘫回到沙发上发出的喟叹声。
跟预想的一模一样。这种顺心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阴郁很久的心情终於稍微放晴。
「学联会。」我把这几天要发表的演讲内容再重新扫描,找到了几个不重要的错字。
「所以你有信心选上吗?」
「我的野心不高,毕竟是非自愿。」用立可带在纸上工整地将错误涂去,明显留白的足迹又被填上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似是而非的思绪,掩盖、重新上色,最後还是回到了最初光鲜的回忆。
在手中摆弄着的,不愿放下,看似无心、实则仔细回味每个瞬间。感动的、伤心的、无言的……原来每一份铭记於心都像是一篇值得反覆咀嚼的文章,就算被自卑的、害臊的、痛苦的……人们多变的情绪涂涂改改,最後留下的还是当年、刹那难以忘怀的悸动。
「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见见你那两个朋友。」
「还是别了吧,这样就够了。」我淡淡地说。
黑、白两色的灰色地带,我并不喜欢混杂了其他颜料的回忆,你是你、她们是她们,各自贴上了标签、将每分每秒整齐地收着。
不小心晕开的黑色墨迹,我用立可带,再一次划开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