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最先恢复神色,厉声大喊:「哼!少在那边空口说白话!你若真有帮手──还会被拉上台去?然後又落到这番境地?」
我故意没有正面回应,反倒询问他们的所作所为,「你们真的以为把百里玄烨诱出军营,就可以掩人耳目?」
方才在营中本来有直接可以杀了百里玄烨的机会──可是他们没下手。试想在营中杀害领军主帅的罪责他们哪里担待得起?一旦经由彻查发现是皇后那方所为,对宫中情势肯定是巨大变动。
所以,他们才把主意动到我身上。
百里玄烨究竟会不会追出营──我并不清楚。可他一旦出来,在外头惨遭毒手,回覆京中的消息就能说是主帅擅自离营,姑且不论生死,第一个就是先吃上怠忽职守的罪名。然後,他们可派其他人来接替百里玄烨的位子,握有军权。接着,我倘若让兄长以这种方式死去……对殷觉来说便是一大打击。
这番一举,即可数得。
正因如此,万万不可以让他们称心如意。我得在百里玄烨出现之前逃走,又或者──让他们失去持有筹码的机会。
「不要太天真了,你们真这样做,皇后也不会给你们任何好处,杀害皇子是多大罪名──?她只会灭了你们的口。」
领头那人镇定神色,暗暗冷笑:「谁说是我们要杀皇子了?大殿下马上就会率援军赶到,届时殿下要如何处置便是他的事!你这小子倒是厉害──!不过只要三皇子出来自投罗网,让大殿下顺利接管军权,我们又何须担下什麽罪名?」
「你说──百里常德?」
我实在无法想像为了争权夺利,有人可以这样不顾後果,甚至戕害兄弟?
我诧异之际,发话之人看出我的动摇,再下了一剂猛药:「看三皇子为了救你都能闯上攻城车,想必他也会亲自出营来救你吧?他若亲眼看见你死了,心神大乱,就好下手多了。」
这感觉是经过策画筹谋,或许他们早已想方设法要在此行置百里玄烨於死地,却不知半途中杀出一个我,使他们更好得逞。
我咬了咬下唇,沉下眼眸,暗自思量──眼下他们有五人,要诱他们替我解开绳子倒是不难,难却难在我手上没有兵器,这五人也并非泛泛之辈。若是我没有负伤,兴许还有胜算,可是如今……
稳定心神,现在──只能赌一赌了。
再怎麽样,总比坐以待毙,还为人利用好上百倍。
「虽身处不同阵营,但大家都是各为其主,我也不想白白没了命。这样吧,我跟你们做个交易,如何?」
对方大概是觉得我在做困兽之斗,也不直言拒绝,反倒露出得意笑容,「喔?你说说。」
「我有办法把百里玄烨引出来,你们助我逃出百里玄烨手底下,怎麽样?」
沉默停驻半晌,他们突然疯狂大笑:「哈哈──哈哈──你疯了不成?你可是鼎鼎大名的『夜将军』,要我们放你走?你当我们傻子?」
我扬起眼眸,沉稳一笑,他们的笑声顿时收敛,微微震慑於我的自信,「我只说让我摆脱百里玄烨的控制,没说要你们放我回殷觉。简单来说──在我逃亡这条路上,你们随时可以派人来追杀我,我不会有半句怨言。」
他们没有立即回答,我趁势追问:「想清楚了没?这交易你们并不吃亏。」
「你……是疯了吧?」
「我没疯。」我顿了顿,偏过头直望向军营那方,「我只是在为自己找条生路罢了,说到底,谁不怕死?谁又想连年征战?流落在外?」我收回目光,淡淡扫过这眼前五人,「难道你们不想回家?不想家人?若说没有,只怕是自欺欺人。况且我跟百里玄烨只是各自抓住自各的把柄,毫无情义可言,若是他死──对殷觉来说未尝不是好处,我没有为他牺牲的任何理由。」
「……那你说,你有何方法能保证把三皇子引出来?」
「我──咳、咳!」我故意大力咳呛,引起腹上一阵绞痛,「先让我处理一下伤口……」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人接收到眼神示意,走上前替我松绑,我瘫靠在树边喘着气,抹去嘴角鲜血。
「可别想搞花样,否则──你没了命,可别怪我们!」
他出言恫吓,我也没闲着,真的开始处理伤口,将腰带解开拉高了些,重新紧紧捆上,得暂时压住不断涌出的血势,否则对待会的行动有所阻碍。
我死咬着唇忍住痛楚,打好最後一个结,嘴角扬起浅浅弧度。
好吧,老天爷要考验我至此,也只能拚一拚这微乎其微的机会了。
眸中冷光一闪,我以惊人速度握上他腰际长剑,顺势一抽出,男子大惊,正要出手抢回,我流腕一转,让出鞘的锋利划开他的掌心,眨眼血花绽放。我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然後转身狂奔。
四人立刻追上前,我的步伐仍是快不过他们的健壮体魄,眨眼间就被团团包围。
「夜将军可不愧是殷觉主帅底下最得亲信之人,一张嘴厉害得很,但妄想从我们几人底下逃出生天,简直异想天开!将军既不爱惜自己性命……我们先削下你一只手指引皇子出来,再让他直接见到屍体,你说──是否为好计策?」
我笑了笑,握紧长剑,横挡在身前,「喔?听来是不错,那我便祝你们能成功了。」
只要再几尺──我判断从耳中听见的水声,应离这里不远。
边境之处诸多的川流跟岩洞分布,成了我的唯一机会。到了那里,就行了。
数道剑光攻来,我深吸一口气,闭住气息,全心全意放在应对上,不让伤势影响到我一分一毫。
兄长,若是此刻你在天上看着我──求你,赐给我一些力量。
我格开从正面挥来的两个猛烈重击,再侧身闪过从斜後方斩下的流光,剑身互相撞击发出清咧声响,我立刻抽出剑,让他们自相打架,再用手肘狠狠撞上身後那人的胸腹,他乾呕一声,踉跄险些倒地。
可这些小小伤害,还是无法完全压制他们。
三人一起欺身上前,我亟欲抵挡,方才被我伤到手的那人不知何时从後方逼近,死死抱住我,接着最後一人已扬起利剑,朝我狠狠刺来。
我呼吸一紧,这剑,我躲不开──
万物止息的瞬间,一枝羽箭划破死寂,不偏不倚射穿了准备刺杀我的那人。
我们全部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
然後,又是几枝利箭迅猛射来,把那三人节节逼退,我的身体先做出反应,朝背後那人用力一击,让他侧身摔出。
一个人影比起那群不知意图的人马最先窜到我面前几尺,转瞬拉下面罩,「清──!」
「以、以列?」
我肯定是作梦了吧?你──怎麽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