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觉以列,你说啊!哑啦?」
听见萧允禾语带高昂怒意大喊,我才回过神。但下一刻,帐外又传来大声疾呼:「主帅──陈楚已派使者前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意外百里玄烨的动作如此迅速,他料定我现在尚未整顿好心绪,派人前来谈条件──於他百利而无一害。
「待会再说。」我让萧允禾先走到帐帘後避开,接着命人把使者带进来。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派来的人,竟是青鸾。
他只身进入帐中,一双冷眼望着我,丝毫不见怯意。我也不打算迂回,直接了当问:「说吧,你们的条件是什麽?」
青鸾张了张唇,竟是有了一丝犹豫,我不知道他的犹豫何在──在陈楚皇宫时,我看得出他对容儿带有几分排斥,那份排斥源自於谁并不难猜出,我也没忘就是他把容儿拉上攻城车,差点害他殒命。
「怎麽?难道陈楚三皇子什麽都没说清楚,便派你前来嘛?」
「不。」他总算开口,神色沉重,「割让出殷觉边境的一座城池,便是殿下的条件。」
「好。」
见我如此爽快应答,他竟是怔愣一会,不觉脱口而出:「为何……?」他像是意识到自己问出了诡异的问答,立刻摇头,「殷觉主帅既如此坦荡,那好,三日後我们就会派兵前来接管,亦会平安交还夜将军,但殷觉若是言而无信,那我等便不敢保证夜将军性命。」
收到答覆,他转身便要离开,我又喊住他,「青将军。」他微微侧头,背脊笔挺,「要是你再让夜清受到一丝伤害,哪怕是一根发落……我也会让你後悔。」
「殷觉主帅放心,殿下既然开出这个条件,便会让夜将军完好归回。」他说完,便直接踏了出去。
等青鸾离开後,萧允禾才从帘後走出来,面色复杂,「你……不会真要用一座城池去换吧?」
我知道他不是无情,而是任谁去想──都觉得一人换一城太过冒险。若这人的身分是一军主帅或是一国君王还能谅解,偏偏只是个将军。
少了一座防守边境的城池对整个势力范围影响有多大──可不只是送出一块大饼这麽简单!诸国地位必然因此产生动荡,尤其是消息传回境内,各地势必惴惴不安。
「他方才不是说了三日吗?」
话一出口,萧允禾是顿了一下,接着像是意会过来什麽,瞠大眼睛瞪向我,「你、你打算──?」
我眼中透出决意,就像当初接获他的消息──便毅然决然带兵贸然进入陈楚搭救一般,「三天,我会把他救出来,到时,一座城池都不用给。」
萧允禾露出活像望见疯子的神色,「你是疯了吧?有了第一次,你以为第二次还好混进去?况且要不是我熟门熟路──你还以为自己真有通天本领?」
我对上他,语气不容置喙,「所以,你得跟我去。为了容儿,你难道不愿意?」
「哈,我一人无牵无挂,有什麽好不愿意?」他又走近一步,直直瞪着我,郑重警告:「但是殷觉以列──你想清楚了!这次是敌方军营,不是有缝隙可钻的皇宫,我也不见得能找到旧识帮忙,你是一军主帅,倘若被俘──最糟後果如何,你真想清楚了?」
我毫无犹豫,回答他:「想清楚了,倘若被俘──大不了和容儿一起死,殷觉这边还有以弦可继承大业,司徒将军等良将亦能辅佐。我的死,也不是全然打击军心,或许能反面激励众将士──尽早终结乱世。」
他死死盯着我好半晌,突然就问了一句:「殷觉以列……你记不记得,我们在进入陈楚皇宫前,我问了你一句话。」
闻言,我点了点头。
「现在,我要再问你一次──」
同样的问题,我当初并没有正面回答。
「看着他历经重生,你现在,到底是怎样看待夜容的?」
我缓缓闭上眼睛,随後又睁开,缓缓吐出在我心中始终不变的答案。那时,我还不够信任萧允禾,所以没有说出口。经历了在陈楚皇宫那段日子,接着又见他特地去陈楚替容儿寻求解毒之法,我知道,他是真的愿意为了容儿付出一切,却和我持有不同的感情。
「我,依然爱着他。」
见萧允禾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又说了:「倘若不是身处在这乱世,倘若我不是殷觉的子孙,我会带他……带他去一个很安静的地方。」
那里没有战乱、没有痛苦,我们能像普通人家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直到这条命归向人生中必会前往的尽头。
「此生,我或许已经没有这个机会。可我不能让他白白丧命,萧允禾,你如果愿意……之後,请你带着他,离开这里吧。」
我本是不愿他带容儿走,如今想来,我何须再用自己的一丝执念綑住一个人?比起这些纷乱,他更适合待在一个能安稳生活的地方。
萧允禾眸色一沉,缓缓摇头,「殷觉以列,你跟我都不是他,我们都不能自私地为任何人做决定。」他忽然伸手搭上我的肩,缓缓说:「这次,如果能成功救回夜容,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麽事?」
「将我刚刚的问题,由你自己去问一次夜容。」
我正想摇头拒绝,但是他却异常坚持,「你一定得问!我会告诉他你知道了他是谁、我会告诉他这是我的错!但你们、你们……」
说到最後,他竟是有些哽咽,「你们,不能再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