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竟然用单臂就把我扛上肩,可是我全然无心赞赏他的力道惊人。
眨眼被像沙袋一般扔到柔软床上,我本能想爬起来,黑影却早一步笼罩上来。他把我双手压在两侧,下一刻,我颈边又传来肌肤相触的温热感。
即使无用,我仍在心中深深哀求──不要,求求你。
我急得眼角生出泪液,可是他依旧没有停下。
此时,我脑中忽然浮现那一张脸,他对着我说:「别怕,我在这里。」
你明明说过。
那以列哥,你现在在哪里?
忽然一个重拳打在我的颊侧,刮出一道凉风,百里玄烨从上俯视着我,彷佛在喃喃念着些甚麽,我见着一个残影从他背後落下,打在他後颈,他瞬间软倒压在我身上,而我面带惊恐看向站在床边的人。
以列哥看起来十分愤怒,一副想杀人的样子,他用力一拉把人从我身上推开,力道有些大,百里玄烨差点撞上床栏,幸好及时停下,接着他将我拉起来紧紧揽住。
不只是他,我这才发现另一个人──萧允禾。
看他握起拳头要上前揍陷入昏迷的人,我连忙伸手揪住他,摇摇头。
萧允禾一副有气出不得、有拳揍不得的气愤样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他总算缓缓收起拳头,却又拿了一盆放在床头柜上的清水,直接给他浇了下去。
我和以列哥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我是开不了口,以列哥大概是无言以对──谁知道,接下来他居然给萧允禾竖了个拇指。
他要藉机小小报复一下无端被绑的过节就算了,以列哥,你哪时候变得这麽幼稚……
但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差点站不住脚,虽然知道百里玄烨应该是被人下药,我仍惊恐未消,胸口不断起伏。
以列哥勾起我的下颔,瞥了几眼我颈上的痕迹,眉头紧蹙,帮我拉好衣领,然後对萧允禾眼神示意。
我们绕过屏风走到外头,桌上放着一套侍卫装束还有一件貌似是北方外族的轻便浅褐长袍,他们好像认为我手脚不堪用了,七手八脚帮我换上,把我包得比粽子还严实。
戴好面罩,我来不及详问发生甚麽事,只得任由看他们一人拉着一边,牵着我快速离开。
踏出房门前,我不禁往里头望了一眼。百里玄烨这次被下药想必不知道是谁打算害他,我只能暗自为他祈祷,希望他之後能度过这些磨难,并且找到一个他愿意真心对待,也愿意善待他的人。
走出绝情殿途中,他们一左一右站在我旁边,偶尔适时给我指路,比我还熟上千倍万倍。
路上,迎面而来的侍卫都是三三成群,我们这样的组合倒也不奇怪,怪不得萧允禾也要一起来,否则只有两人容易起疑。
好不容易走出宫殿,我的心只差没跃出胸口。
我们跟在另外两个也是三人成队的侍卫後面走,我本想着等等该如何脱队,但看见前面那排其中一个侍卫微微偏头朝我比出个大拇指时,顿时领悟──你、你们真是太大胆了!
这六个全是长年随在以列哥跟兄长身旁的亲兵,各个身手非凡,深得他们信赖。
九人成队巡逻,在宫中并不使人生疑,反而常见,但若其他人知道这队全部都是从外面来的……肯定会傻眼。
我们往应是宫门的方向靠近,却又突然转向──我心有疑惑之际,他们又带着我躲进暗处,像虎视眈眈猎物的老虎一同盯着在某个小道中的金黄马车队伍。
车上飘扬的黑龙旗帜代表──这是魏邯的车队。
在车队中有好几辆马车拉着应是装载献礼的大木箱,我瞥过头,发现大家正在脱去那一身侍卫装,而里头早已穿好魏邯的传统服饰,布料轻薄,仅在肩上及腰间系上灰色貂皮作为御寒之效。
我一时无语。
那六个亲兵从後头悄悄靠近,眨眼把守在车队後面的人弄昏,在暗巷里叠个五人侍卫塔,接着以列哥把我拉过去,小心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对我指着里面。
我担忧地望了他一眼,他却只对我露出一个淡然笑意。他蓦然抬起手,轻轻擦过我颈上的痕迹。我下意识一缩,避开他的目光,然後躲了进去。
比起他们几人,我现在的状况不好,容易被发现异状,所以他才会要我躲起来。
过了半晌,车队动了。
原来他们特意等到今日才出宫是因为使者这时正要返国,搭他们的便车不会被轻易拦查,等出了宫,找机会脱队就容易多了。
他们计画算是周密,但我仍有些担心。
车身晃动,行驶了一段路程,我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是否已经出宫,但除了等,别无他法。
忽然,车身摇晃停止,我听不见外头的声音,箱内又一片黑压,莫名心慌感涌上。就算他们实力再强──要是被一群侍卫围攻,又怎可能轻易脱身?
不知道这份可怕的沉静停滞多久,车身又开始剧烈晃动,我抓着一旁绳索,一颗心随之上下晃荡,感觉过了有如数年那般漫长,等车子停下,我全身被震得发麻,几乎动弹不得。
箱子打开,亮光从缝隙透进来的瞬间,我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
天边刚亮起曙光,外头树林茂密,天色被日光映照得湛蓝,映入视线之中的还有一张熟悉的笑脸。
以列哥朝我伸出手,我望了好一会,缓缓伸出,握了上去。
重新踏回地面,我发现大家身上均有负伤,有些伤在躯干、有些在四肢,显然经过一场恶斗,耗了不少力气。但他们对着我,一致露出笑脸。
我眼中一热,好不容易忍住心中酸楚,无声地张口对他们说:「谢谢。」
接着,他们六人对我单膝跪下,眼神是那样地无畏、透澈,即使我听不见,他们还是大喊着:「夜将军──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