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我以为是大家都不敢发话,所以特别安静,但是这份沉静静得太吓人,连半点呼吸或是屋外的自然声响均消失地乾净彻底,我的脑中彷佛一片空白,什麽也不剩。
攒着匕首的手仍维持一定力道,过了好半晌,可是为什麽没有人发现我的异状?哪怕是因为生气来推人、拉人,都没有。
我迟疑着该不该取下眼带,却感觉自己双手抖得厉害,若我在此时突然做出不符规则的行动,那个女人会怎麽样?会不会直接被杀死?
因为百里玄烨的话,所以我潜意识认为自己会痊癒,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只是过於美好的幻想,然後让我今天被残酷狠狠撞击。四周一片黑压压又毫无声响,真的好可怕。
突然,我感觉有个触感碰上额间,我不敢动弹半分,接着那触感轻轻一扯──我本能想闭上眼睛,却逼着自己不可以。
站在我眼前的既不是那位大皇子,也不是百里宁凰,更不是百里玄烨,或是那个蒙面侍卫。
是一个少年,一个对我来说全然陌生的俊秀少年。
他看来或许跟我差不多大,甚至小了一些,但是英挺眉宇间的英气非凡,其中又暗暗流动着一股怒色。那身华丽服饰和百里玄烨穿得有些相似,我猜他或许也是众多皇子之一,却不知他是谁。
我看着他的嘴在动,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麽,应该说这房内大概是嘈杂纷扰,只有我的一切是陷入静止。
顺着少年的视线,我见着同样怒色昂扬的大皇子,还有站在一旁脸色淡然的百里宁凰,简直像在看戏。
在我完全茫然的状态下,他们正争辩着。
「宫中早已被禁止木人,难道皇兄不知吗?」
「好啊──十七皇弟,连我的寝宫你都敢闯,下回是不是要闯到乾清殿去?皇后娘娘平时是这样教导你的?」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麽,却只看见两人的脸色更难看。不过我相信这位少年不是要一起来玩游戏的,因为那些侍卫的兵刃收得整整齐齐,和那三男两女一起跪着,完全不敢抬头。
这少年就算是皇子,怎麽会有这麽大的魄力可以让大皇子的人一起跪着?
「皇兄既然要讲究规矩,那我们到母后跟前,看看是我擅自进入皇兄寝宫的罪重些,还是你私自用宫中禁止的游戏代为行刑的罪责重些,如何?」
我见着少年嘴巴喃喃动完,那位大皇子不回话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直觉倘若他现在手上有把剑,肯定会想戳穿这个少年。
「九皇姊认为呢?」
百里宁凰瞥了我一眼,唇角带出浅笑,「我就是凑凑热闹,十七弟特意来此,怕是有其他正事找大皇兄?要不然我想你也没那个闲情逸致来这儿玩,你又不似我素日这般清闲,对吧?」
她一说完,我赫然发现那位大皇子面色缓和了些,姑且不论她说了什麽,至少令剑拔弩张的场面缓和不少。
「确实,我方向母后请完安,母后要我在回宫途中顺道请大皇兄去一同商讨北方使臣来访的要事,若让母后撞见大皇兄此时的所作所为,真不知做何感想。」
「……好,我这就去找皇后娘娘,今日之事,十七弟,你知道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是吧?」
少年颔首,开口道:「若皇兄别再明知故犯,今日之事自然结束。这些犯事的人就交给我处理,皇兄应当没有意见吧?」
「哼!」大皇子一个拂袖,迈步走了出去,房内便只剩下我们几人。
百里宁凰跑了过来,两只小手拍上我的脸,左转右看,清丽脸庞显得有些焦急,小嘴喃喃动着,我还是不知道她说了什麽。
接着她又转头望向少年,少年瞥了我一眼,又收回目光,微微点头後,他朝门口似是说了些什麽,然後又有人走进来。
看见走进来的人,虽然仍是隔着一层面罩,无法分辨脸上表情,但那垂首模样,我立刻意会到那是谁。
眼中有些热意,我却不知这份情绪从何而来。
他没事,还有找到我了。
後来少年领着那三男两女离开,他们离开前,那对男女在我面前停驻了一会脚步,目中有泪光,朝我深深点了个头,才跟上少年离去。
蒙面侍卫对着百里宁凰不知说了些什麽,然後百里宁凰面色恢复平静,拍了拍我的肩,特意对着我放缓嘴型,若我理解无误,她应该是说:「没事了,回去吧。」
我还来不及反应,蒙面侍卫一把拉起我朝殿外走去。
他的手握得很紧,紧到我有些发疼,我还感觉到他的掌心冰冷却冒出一层汗意──显得他很紧张。
也是,百里玄烨要他看守我,我却被带出来,还差点没了命,要是上头一怪罪下来,刑责是少不了,怪不得他紧张。
走着走着,逐渐靠近我在绝情殿的房间,在房门外,他蓦然停下,好半晌没有动作。而我望着他的背影,恍若似曾相识。
短短的惊心动魄,加上失聪失语,等我意识过来,自己已经流下泪来──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要是他现在没有牵着我,让我感受到那份热度,维持这跟外界的唯一联系,我或许早已倒下,害怕得再也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