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我将冰冷的身躯搂着,希望能出现奇蹟,这副身子会重新暖回来,「兄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容!我来找你了!」
可不论我再怎麽呼喊,那双眼睛都没有睁开。
「夜容……」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肩上有些下沉的力道却无法帮助我稳住心神。
「为什麽……为什麽……」此时此刻,我竟是流不出泪了。只能不断自问,却也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怎麽办?我该怎麽做?兄长才会回来?
脑中忽然窜过一个名词,我猛然抬头对上萧允禾的脸,伸长一手紧紧攒住他,「允禾哥!你、不是秘术士吗?你肯定、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他别开脸,「秘术不能逆命。」
换言之,真的已经死去的便是无法复返了。
我又摇了摇头,「你不是说你会重生之术?那个的话──」
「夜容!」他大吼一声,让我吓住了,整个人惊愕而无法动弹,「重生是让活人用的,死人是无法……而且说是重生,你觉得难道不需要任何代价吗?」
「我不懂……」或许我不是真的不懂,只是下意识去拒绝他说的一切,因为我知道他想让我彻底死心,接受人世间每人会必经的过程:死亡。
於是,他便说了分明让我懂。
重生是将死之人能用之秘术,他们可在死後将魂魄转移到另一躯体上,但这得有先驱条件。其一,要用之人当然得是活的,没有死而复生这种事;其二,被转移的屍体必须是死在一日之内,屍身不可有任何腐化之相。
屍体该去哪找是个问题,有人自愿牺牲?还是被人暗着当作替死鬼?
然後问题又存在於重生之人等於是换过身体,就得承受这副躯体上拥有过的所有创伤,轻则几日、重则数月才会醒来。而且换过皮囊,相识之人自然不可知。
萧家历代秘术士中,家族内传闻过往被施予这重生之术的仅有一人──太朝第一任皇帝,太光武帝。太朝是在这诸国纷乱前上一个称霸这片黄土大原的皇朝。在太光武帝临死之际私下找了萧家,而他所用来重生的对象便是他才二十岁大的儿子……传闻那位皇子并不得宠,生下皇子的也只是一介宫女,但身形体态据说跟太光武帝年少时均是极为相似。
人都说虎毒不食子,但真要到了极端权力面前,连排泄物都会吃,所以古人卧薪尝胆,他杀子重生。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番作法太造杀孽,这位重生的太光武帝只重生不到十年,便患病而终。
自此,萧氏也不大动用这种秘术,因为对他们自身而言也是必有损伤,但这部分,当时萧允禾并未对我言明。
而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堆,我却听出关键字了,「所以有活人、有屍体,便可重生,是吗?」
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顿时停住了,直直望着我。
「允禾哥……让我重生。」
我不难想像他听见我说这话时,脑中会窜出的大概就是「疯子」一类的词。
可我不放弃。
「让我──代兄长重生!」
他忽然甩了我一巴掌,火辣辣的触感在脸上漫开,鲜血从唇角漫溢。
过了半晌,他声线平稳,却彷佛带有庞大怒气,「走,把夜将军的遗体带回去,我跟你一起回去,不用担心你那位以列……」
他没再说了。
因为我把头缓缓转回去,重新对上他。
双唇本就乾裂,他自己猛力一咬,也渗出血丝,「你值得吗?这样做,你能唤回什麽?」
我还是抱着兄长,然後朝他露出一个大概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值得……因为他身边可以没有夜容……可是不能没有夜清。」
萧允禾深吸了一口气,把兄长拉了起来背上背,「往南一里……有我以前住过的小屋,在去到那里之前,你还有时间想清楚。还站不站得起来?我可背不了两个人。」
我缓出一口气,摇摇晃晃站起身,跟在他的身後,一步步走过这片屍海。
每走一步,我却更加坚信我要这样做。
是啊,我肯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