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於偌吕的介入
最开始的时候,偌吕是有想要分疏了的。
偌吕跟尤利伽一向很亲密,亲密到如果不是两人从未冒出粉红色泡泡,众人都会以为两人暗度陈昌已久。也有人说,如果不是偌吕和尤利伽没有住在一起,否则就可以完美体现同吃同睡、同进同出的意思。
以前还没这麽亲密时,偌吕也和尤利伽上过床,没有别的意思,很普遍的那种,那时尤利伽给偌吕的感觉,像是一种高人初入世的感觉,很厉害,却又什麽都不懂,别人不会的疑难杂症他都会,偏偏大家心知肚明的他不会,说好听了是不谐世事,说难听了就是不懂人情世故,在尤利伽的字典里举凡跟情有关的通通都没有。
一个冷漠到已经不是可以简单用孤僻两个字概括的人。
喔,还有不会说话,不管是说错话说实话还是难听话,就是没有好话,还有废话。
所以这个人过去一定是处尊优贵,否则没道理能好好活到现在,没被人弄死。
但偌吕不关心这些,他看的出来尤利伽不是人类,可不管尤利伽过去是怎样的人,曾有过多辉煌多吓人的名字,现在,他只是一个初来乍到,一无所有,甚麽都不懂的尤利伽。
重要的是,这麽冷漠的人,开始想要融入这个世界。
因为偌吕第一次见到尤利伽,就知道,这是个很寂寞,很寂寞的人。
明明都来到了这里,却还是因为不懂而融入不了,一个人安静的寂寞着。
所以偌吕带他,怎麽去跟人打交道,怎麽跟人说话,怎样融入这个社会,怎样,将那些没有被书写下来,却每个人都懂得做人处事,无理的、不平等的,有些甚至没有尊严的,做人处事。
这些偌吕都总概括成了一句话,说给尤利伽听。
因为想要别人付出,自己就得先有所牺牲。
面对当菜鸟时的轻蔑、面对做的好时的忌妒、面对八卦的闲言闲语、面对在你之上的人、面对这整个社会的不平。
这很委屈吗?其实不。
凭甚麽无缘无故的要对你好、关心你、爱护你、让着你,将真心拿出来待你?
这就是做人处事。
你可以当个抢锋头的出头鸟,放倒那些人,等别人上赶着来巴结你。或者,做一个很吃亏,只懂得做人的人,将周遭的人都变成你的「朋友」。
至於是不是好朋友、就要看对方的品性了。
虽然尤利伽在学会之後很快就用自己改良板的方式来「处事做人」,让偌吕不禁说不愧是以前干大官的,从来没有把吃亏这两字放入字典……只是变的识相了。
偌吕很开心,虽然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但经过了漫长的时间,除了他,尤利伽终於也有不满一只手的朋友了……不知道为什麽身为教师的偌吕有种淡淡的悲伤。
而尤利伽也开始展现了除孤僻以外的本性。
这方面偌吕就不是很了解尤利伽接近掠夺一般的,甚麽好的都想往自己袋里装的行为,尤利伽绝对不节俭,这人都吃好用好的,却异常爱护自己的东西,甚至还变相地在往别人那掏东西走,连亲如偌吕都没有逃过压榨。明明摆一摆自己也不用,偌吕要拿也只是象徵性地念两句……所以这是以前奢华惯了把自己奢穷了还是单纯的收集癖?
偌吕不解,但不妨碍他继续带着尤利伽教。
甚至於,连情字中最下面的情慾也是偌吕带着尤利伽的,在认识尤利伽之前偌吕本来就是这方面的导师,不论上下位置偌吕的学生人数,绝对已经到达了会让人在知道後痛骂一声淫乱的地步,堪称大师。这跟他做的行业拖不了关系。
於是尤利伽对性的认知与初体验,都是某一天偌吕就把他带上床了才开始累积。
而尤利伽也打了偌吕的观念,那些处尊优贵的人不是千人斩就是纯情处男,尤利伽两个都没沾边。
偌吕还发现尤利伽相当喜欢性爱这种行为,不是精虫太多,而是喜爱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与感觉,可惜没有太多人愿意当个抱枕,所以尤利伽只能加入动作。
对此偌吕下了一个结论:这是个缺爱的孤僻贵族,而且缺爱的原因还是自己的孤僻造成的。
至於尤利伽原先优雅的接近高冷的言行举止开始找不回来,仔细找找只在偌吕这里找到了脏话跟中指时,偌吕只能呵呵,说这是平民化的好现象。
偌吕的优雅礼仪只能装的,不装的时候就是没有优雅没有礼仪。
後来没有再上床,是因为太熟了,熟到看到对方的脸就想踩下去,只是通常踩人的一方是尤利伽,而偌吕偶尔演演抱枕。所以他们开始会让人误会时反而两人是不上床的,更多的只是待在一起,这不是喜欢、不是爱情,只是一种习惯和熟悉,习惯相互陪伴与彼此关心,是以长久的相处,他们之前没有产生罗曼蒂克,只产生了类似亲情的家人关系。
所以当焰艳出现时,偌吕就如一首歌的歌词里「想要远远关心、分享」,把最亲的位置腾出来,不管他们多亲近,都不是相伴一生的伴侣,家人应有的距离还是要画出来。
这就不得不说,尤利伽真不是人,很多事情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他不是人的想法,偌吕有人类的常识,但尤利伽没有,该干嘛照干嘛,更别说焰艳对高洛态度的转变,对尤利伽来说那就是脑部一根扭曲的神经终於拉直了,丝毫没有人类应有的敏感可言。
所以偌吕没法腾,因为不只偌吕懂尤利伽,尤利伽同样了解偌吕,一逮一个准。
给尤利伽拉焰艳拉配是因为尤利伽缺爱,正好焰艳的爱浓烈到恐怖的状态,一般人绝对窒息,具体可参照高洛的例子。而焰艳性格的阴暗多疑,正好可以让尤利伽来改善,让偌吕来看就是互补。
最重要的是,尤利伽几乎不跟人类有所牵扯。
因为他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就是人类,仅仅只陪伴了他十几年,便不敌生老病死。
而尤利伽的人生甚至连十分之一都还没过完,相比人类,他拥有太过漫长的生命。
从那之後,尤利伽开始不理会偌吕的人类友人,不管偌吕介绍谁,又在不在场,尤利伽都是当之无愧的冷场王,绝对能在一分钟之内让人永远不想再跟他有交集。
甚至他还发现了尤利伽交友的第一条件就是看种族,寿命不够长的种族一律踢出名单,列入拒绝往来户。
尤利伽只要永远。
永远的朋友,永远的同伴,甚至是……永远的另一半。
明明对人性看得那麽透彻,明明熟知黑暗,还是在这一点上执着的令人发指。
执着的太顽固,执着的让偌吕都心寒又心酸。
而这其实在他与尤利伽初时识时就有徵兆,一开始尤利伽是不怎麽理人的,不拒绝他的接近,但也不会主动跟他来往,直到尤利伽发现好几十年後,偌吕这个人类依然活的好好的在他身边烦他,才正式开始有来有往,并通过偌吕交了那第一个人类朋友。
这是不对的,偏偏偌吕又说服不了尤利伽。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永远的,没有不变的情谊,朋友有可能疏远有可能变仇人,情侣也会分手,更何况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每一个人都是个体,都有自己的人生,哪能全绑在身边,人家也要结婚生子拚事业舒展抱负的啊!唯一有可能的只有你自己的另一半……
偌吕突然觉得自己脑中有什麽线接通了。
於是他开始选妃、不是,是物色尤利伽的另一半,最後相中了为爱疯狂的焰艳。
这两个绝对都不是会出轨的货,至於合不合的来那另说。他希望能藉由焰艳让尤利伽明白,拥有比永远重要,当下也比未来重要,焰艳是人类,他的寿命不过数十年,数十年就是他的一生,而这一生都给了你。
任何人事物开始了就有结束的时候,就算是不知道到底能活多久的尤利伽,也是一样的,不能强求。
寿命的长短在於怎麽活得精采,否则活的再久,对这世界又有什麽改变?对你自己又有甚麽意义?活着跟死了又有什麽分别?
所以一开始偌吕不动声色,让尤利伽旁观着焰艳的爱情,最後才一脚把友人踢进去,最後功德圆满。
因为尤利伽会很羡慕,很想要这样子的爱,有一个人这样的来爱着自己。
只是最後的最後,偌吕发现他不是功德圆满,而是任道重远,离圆满还遥不可及。
具体如下:
焰艳:我能说说今天是我生日吗?
尤利伽:恩。
或,
焰艳:知道今天是你生日吗?
尤利伽:啊?是吗?又老一岁。
或,
焰艳:到今天我们也一个月了。
尤利伽:真久。
或,
焰艳:周年庆喔?
尤利伽:百货公司有甚麽好逛的?
最经典的是:
焰艳:今天我们两周年。
尤利伽:别记了,差不多是一辈子了。
偌吕想说,我能打死你吗!!!!!!?
这一个疑心病又犯了,要去开导,那一个情商还没培养出来,有待调教,有时还双管齐下,他一个心都要掰成两半,两边的要费心力看顾着。加上尤利伽有事没事就将焰艳带过来,偌吕只想仰天长啸,我很感谢你这麽信任我,但是我不想当电灯泡啊啊啊!
结果,焰艳不知道哪根神经被尤利伽刺激的扭曲了,也开始拉他作陪,或者单独作陪。
偌吕尤其怕与焰艳独处。
因为不知道在甚麽时候,他赫然发现自己成了个第三者般的存在了,完全是尤利伽的最亲密之一,而且是正大光明的插入人家生活,明明两边都没暧昧。
至於去找一个伴……他照顾这一对已经心力交瘁了,没精力再去照顾自己的爱情,何况他也没能去爱,更不指望他也有伴後尤利伽会情商突飞猛进,还是焰艳的神经质会不药而癒。
对焰艳偌吕抱着很深的愧疚感,以及心虚,真要说的话他跟尤利伽还真不能说是清清白白的,都上过床了还清白个屁啊!从而导致偌吕愈来愈怕焰艳,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完美的融入了人家生活时……哪一天焰艳会毒杀他,他都不觉得奇怪!
他也是觉得尤利伽能照顾好焰艳才拉郎配,但现在尤利伽的情商根本没长出来,就是对着情人也没多少笑脸,那是在害人,为了满足尤利伽的心愿在害人啊!
以他对尤利伽的认知,尤利伽绝对爱焰艳,但无奈人家可能是初恋,不管偌吕是明着来暗着来,都没有开窍。
明着来呢,就是送情话大全(这个隔天被焰艳在冰箱翻到,经查证可能是尤利伽脸皮太薄,乾脆让焰艳自己翻比较快,他该庆幸尤利伽还知道制造惊喜吗?)、送哄人技巧书(这个更惨,一翻开的当下就被尤利伽往楼下扔,正好焰艳回家,没砸中,掉在他面前)、後来不敢送了直接说教,然後被略过。
暗着来呢,制造独处机会(与平常无异)、制造浪漫惊喜(本来是尤利伽在拆台,後来焰艳也会拆台)、制造旅游机会(跟平日一样的去跟平日一样的回来……说好的感情升温呢),最後偌吕剑走偏锋,制造冲突。
前面他一直烦尤利伽,然後随着一天天的作死,後面他甚至开始敢去烦焰艳。
他终於看出来了,焰艳应该还在热恋期,尤利伽已经到老年期了,对於人们所说的相伴到老直接一步到位,甚麽热恋磨合倦怠都昇华了。
所以尤利伽只会嗯,甚麽几年的习以为常,直接就说差不多了,不用任何包装,人到老时甚麽爱情,都是他现在这样子,而这就是尤利伽所觉得的两个人的一辈子,到死都不会改变的一辈子。
偌吕真想知道非人类的都在想甚麽。
而制造冲突的後果,就是尤利伽直接来找他算帐。
我是让你去哄人,让你去表现,让你们怎样怎样的,你把人丢着来找我干嘛啊!
偌吕再也不相信小说了。
而後的日子偌吕重复在崩溃中度过,直到一天终於到达了尽头。
「偌吕,东西收一下,焰艳想出去玩。」
这天偌吕接通了尤利伽的电话,有人如此告诉他。
「啊?」
为什麽是我要收东西?
「我没空,你陪他去,焰艳也想找你。」
而後友人不容拒绝的挂了。
那一刻偌吕毛骨悚然。
我不想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偌吕心中的呐喊就一路从家里呐喊到了旅游地点,包含和焰艳相伴的几小时飞机行程。
关於焰艳的妒心
对於跟尤利伽好的像一体人的偌吕的定位,焰艳一直很明确。
尤利伽的朋友,以及,用来掌控尤利伽的人。
尤利伽对於偌吕有没有想法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偌吕没有,而且,为了关系太好这件事,偌吕在愧疚心虚,所以很怕他,也很想讨好他。
於是焰艳想将尤利伽掌控在手心,无法掌控的另外一部份,就用偌吕来掌控。
这样,不管你对我是甚麽想法,都逃不掉了,不是吗?
焰艳不会再犯下高洛时的错误。
偌吕一直知道尤利伽很能干,就算是不会的事情,他用掰的都可以给你整出来。
只是偌吕太熟悉尤利伽了,所以时常一个愣住时就不小心就把真相说出来,遭到猛烈报复。
有一次偌吕不小心把朋友遗漏的演讲稿给洗了,本想带回去明天再拿给对方,结果洗包包时忘了拿出来,就一起洗了,等偌吕想起杀回去时,只得到满满的纸屑。
於是偌吕在旁敲测打的探听到演讲稿的大致内容後,他就去找尤利伽。
不是指望尤利伽有拼回去的高超技术,而是希望能写出一份来。
而他不自己写的原因是因为,演讲稿牵涉到了报告里超多分析啦指数啦统计啦,这些他不可能一夜搞懂的东西。
於是偌吕带着大致可能是的内容,去找尤利伽,而尤利伽听完只给他一个字:滚!
於是偌吕感动流涕从善如流的滚了,因为尤利伽要是没办法,绝对是骂完再去他那个朋友家找人一起想办法解决。
隔天尤利伽的确弄出来了,并且要跟他一起去还。
而在他友人拿去报告时,偌吕被尤利伽抓着一起偷偷遣入别人的会议时……也想起另外一件事。
「尤利伽……其实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写甚麽吧?」
所以来盯场,以便救场?直接变他朋友的样子然後上去忽悠人吗?
尤利伽头上爆出一根青筋,当下就用障眼法将搞拿回来撕了,然後随风丢向窗外。
偌吕欲哭无泪。
「等等我错了!你不要乱来啊--」
好歹有稿还有个希望。
尤利伽无视着哀号就直接自己顶上了,万幸的是那帮人成功被呼巄过去了,不幸的是他朋友对於自己记不起的报告过程一直耿耿於怀。
毕竟尤利伽完全是看别人的报告在自己乱掰些甚麽来讲,跟别人原先的打算绝对不一样。
「难道我已经到不用稿的程度了?」
小职员很开心,自己会出人头地。
「别试,真的。」
偌吕含着惊吓过度的眼泪。
而在这类的事情多了以後,偌吕就学会了闭嘴,因为他看出来了,有时尤利伽的确不会,但他会去考察查证的找资料尽力拼出一份东西,哪怕他自己都看不懂,在行家眼里却绝对是还可以,而不是乱弄。
又像是不小心惹到尤利伽时,那时早年社会还不是那麽稳定时,那时他还没退休,得罪了人,躲去尤利伽那边时就因嘴贱了几句,被尤利伽丢到仇家那再杀回去救他。
所以找尤利伽帮忙,一个没管好嘴,会让心脏体验如坐云霄飞车的快感。
发现焰艳比尤利伽能干时,是在酒店冲突过後。
他心神俱疲的暂时不想去管这一对,但焰艳隔天就把事情解决了,还附送一本股市分析。
偌吕虽为管理者,但主要生活在人间,对於人类会有的生活麻烦偌吕也是一个不少。
於是渐渐的,一次两次,都是焰艳出手後,他突然发现他可以不用再体验云霄飞车,也不用再担心哪一天尤利伽就凸槌了。
综合来讲,尤利伽的智力武力都不再话下,可分开讲,人类的事还是只有人类的焰艳会懂。尤利伽不懂商业、不懂经融,除医学外不管哪方面的报告放到他面前那就是天书,各式数据分析放到他面前那就是乱码,连做人焰艳都比尤利伽高明,在人前会收起那阴暗古怪的脾气。
喔,不,尤利伽的医术仅限於手术,还混入了他自创的尤利伽式疗法,将非人的办法也融入到医学中,要拿出高深的医学知识来,那一样是天书,准砸。
偌吕甚至很怀疑尤利伽精神医生的执照来源……不是他催眠了考官吧?还是他根本是无照营业,专门催眠病人?
在大大小小的事中,偌吕愈麻烦焰艳愈发现对方懂得真多,除去本行,连他为讨朋友孩子欢心上门请教的中国结结法,焰艳都能讲出数百种……这兴趣得多广泛。
於是渐渐的,偌吕除了众生的事就不再找尤利伽帮忙,而清闲了下来的尤利伽,突然发现自己的耳根子清静很多,喉咙最近也保养的很好,脾气更没发过几次。
在书房中的尤利伽侧耳一听,还能听到外头偌吕在喊着「焰艳、焰艳,你有空吗?」,而不是往常让他想揍人的「尤利伽,帮我一个忙。」。
甚麽时候偌吕会主动找焰艳了?
尤利伽纳闷间,就听见焰艳温和的问着怎麽了,丝毫没有不耐烦。相较之下在对待偌吕的态度上,尤利伽就是永恒的一个字:滚!
於是,某日,偌吕在睡午觉时,被焰艳一通电话叫了起来。
「你今天临时有事?」
焰艳淡淡的说着,偌吕当下就懵了。
「甚麽临时有事?」
带着浓厚的睡意和鼻音,偌吕正不解时,焰艳就甩出了重磅弹。
「不是说今天要陪我去看柜子的样式?你说的。」
「……」
啥?甚麽时候说的?有约吗?
自打焰艳脑筋抽了之後,的确经常找他逛一些有的没的,虽然偌吕跟焰艳之间的气氛已经没那麽惊悚,但偌吕真的不记得他有说要陪焰艳去看,而且还是他自己提的。
他是喜欢逛街,但没那个胆跟焰艳一起逛,因为他逛的都是化妆柜保养品,再不然就是衣服鞋子包包,跟焰艳会逛的民生物品,追加分析市场观察物价的档次差太多。
「有吗?」
偌吕小心翼翼地确认着,焰艳那边依然温和,只是不咸不淡的说着。
「喔,那算了,你忙!」
「……等一下等一下,我有空,我真的想起来了,我马上就到!」
三秒过後,偌吕从床上弹了起来。
带着拿人手短追加原先的愧疚心态,偌吕只匆匆整理了一下仪容就赶了过去。
那边,焰艳轻轻笑了笑,放下电话,对尤利伽说着。
「客厅的柜子该换了,我去看看。」
「又换?」
闻言,正放假在家看电视的尤利伽扭头,看着用了好几年依然被他保养得跟新的一样的旧柜子,努力找出它被嫌弃的原因。
「我想亲自布置家里。」
焰艳淡淡的说着,於是尤利伽瞧了瞧整间都被焰艳换过一遍,除去即将不保的最後一个柜子,只差房子没换、不,连墙壁焰艳都重漆油漆了,应该是剩钢筋水泥还没被换掉。
「你不觉得直接买一栋比较快?」
尤利伽若有所思的,看着焰艳丝毫看不出有发病的脸。
「我想说你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圈,还是你不喜欢我动?」
「你喜欢就好。」
只是一个柜子,本来就待不了多久,但焰艳能,就算焰艳是人类不能他也会变成能。
只有这个人有这样疯狂的,爱。
尤利伽收回视线,对於即将离开的柜子心疼道别了一下,就正式踢出自己的领域范围,也不过问去路。
於是焰艳又低低的笑了出来。
而後又某天,偌吕一通电话再次打给了尤利伽。
「尤利伽,帮我一个忙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离我远点!」
听着乱七八糟的吵杂声,尤利伽眯起了眼,这不是正常的通讯,而是偌吕将术法按到了电话上,人类的电话讯号才能够被接通。
而人类无法打通电话的地方……
「你在哪?」
「阴渡山关口。」
偌吕一边解释一边逃窜着。
「有牙鬼跑到我的城市,我把人押着遣送回去,也联络了地府的人,结果就被堵了!为什麽会有殭屍,为什麽是殭屍!」
尤利伽无视偌吕的悲愤,皱起了眉头又问。
「地府的人呢?」
「我跟地府的人走散了,你不要再问了,等你问完就没救了。」
尤利伽扬起了眉,他不觉得偌吕有废到打不过殭屍那种没智力的生物。
「你自己打殭屍。」
听着友人冷酷的话,偌吕凭藉着身体的柔韧完成高难度的动作,闪躲着扑过来的殭屍。
「我不想打啊……啊啊啊!流口水就不要接近我了好恶心!不要把血溅到我衣服啦!尤利伽你帮我一下,拜托,看这阵仗对方是想活捉,有人在指挥啊。」
尤利伽额头上久违的爆出了青筋。
「喔,那你就去他家作客吧!」
毫不留情地挂了,尤利伽没给偌吕反应的时间,算了算路程,他对一旁的焰艳开口解释着。
「偌吕有点麻烦,我过去一趟。」
「……怎麽总是说的跟做的不一样呢?」
「什麽?」
真没听清楚的尤利伽皱眉。
焰艳微笑。
「快去吧。」
「也不用那麽快。」
尤利伽冷冷地说着。
「等他真被抓了我再去。」
最好不要他到的时候偌吕还乾乾净净的,不然他就把人往旁边泥河洗一洗,去秽气。
「……」
貌似也该习惯了这种发展,焰艳只能再度笑笑。
在尤利伽前脚刚出去,偌吕就又打给了焰艳,声音听上去还有点不安。
「那个,尤利伽呢?」
「已经走了。」
「……」
听着对面倒抽一口气,焰艳轻轻笑起。
「刚走。」
偌吕一颗心这才又放下来,但随即想到尤利伽的效率,顿时又高高挂起。
「焰艳,你帮我把尤利伽追回来,他应该会走右边的巷子。」
偌吕设想了一下尤利伽可能的行径路线,连忙吩咐着,却不知道为什麽,有一种直觉令他头皮发麻。
难道注定被尤利伽修理?
「怎麽了?」
焰艳慢悠悠地问着,行动却相当迅速的开车出门右转。
「呃……总之,有贵人帮我解决了,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偌吕没敢让尤利伽知道其实是集体中了幻象,而他的幻阵还是地府的人脱身後帮忙破的。
要知道了尤利伽一定会用更快的速度赶来这里,好把他丢进泥河里。
「是有贵人,还是误会?」
「是贵人,解开误会。」
偌吕对上焰艳虽然因为心态问题很容易慌,但还不至於应付不来这种小场面,只是他很想说,您跟尤利伽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总之,别问,就是不麻烦了,你帮我拦一下,别让他知道,我很快回去,就拖一下时间,拜托!」
此时的焰艳已经找到在屋顶玩竞技飞跃的尤利伽,却只在远远的後头跟着,一边欣赏。
「那我呢?」
「啊?」
偌吕愣了,琢磨着焰艳会是几个意思。
「最近天气比较热,脾气不太好……」
「我给你买冰,保证好吃!」
焰艳听了,突然反问了一句。
「给我?」
「我帮你买。」
偌吕很从善如流,可惜还是没达到焰艳要的点。
「帮我?」
於是偌吕脑筋一转。
「我最近发现一家冰店,很好吃,带回来给你嚐嚐!」
焰艳终於愉悦的嗯了一声。
正当偌吕松一口气时,想挂电话时,焰艳又开口了。
「不知道为什麽我最近怕冷,身体感觉有点虚……」
偌吕差点把手机给摔了,您这到底是冷还是热!
「我知道有一家姜母鸭很好吃,你吃看看。」
这回偌吕学乖了,可惜还是被焰艳打枪。
「太热了。」
「还有一家麻油鸡,吃过都赞不绝口,又补身。」
「好,谢谢。」
焰艳谢过後就挂了电话,只是声音尾端,却带出了已经很久没有的凄艳之感,只是那尾音过短,焰艳又挂的快,彷佛是偌吕自己听错了一般。
不知道为什麽,被道谢的偌吕有种从脚底麻到头顶的感觉。
挂了电话,焰艳又打给尤利伽,在後头看着尤利伽秒接的动作,焰艳在勾起笑时也勾出一丝柔情。
「我渴了,要抹茶拿铁,现在。」
「……」
饶是尤利伽都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说话。
「好,等等。」
「不能等,现在。」
焰艳悠悠的说着。
「偌吕那边有贵人解决误会了,你应该有空。」
尤利伽再次眯起了眼,开始运转着大脑分析,以他对偌吕的了解,又问着。
「甜度冰块。」
焰艳直接收了线,尤利伽只好顺便回想情人平时的口味。
「偌吕!!!」
久违的狮吼功,焰艳插着吸管一边喝,看着仍旧逃不过命运而逃亡到他这的偌吕,随口对後头追杀的尤利伽说着。
「偌吕穿这样太冷了,你衣服脱给他。」
「啊?」
原本躲到焰艳身边的偌吕,此时非常依赖本能地向後跳三步。
偌吕睁大了眼僵化,而尤利伽沉默的停下脚步,转头瞧瞧外面正努力散发存在感的太阳後开口。
「哪冷?」
「我说错了吗?」
焰艳温和的笑笑,又喝了一口。
「……我去拿衣服给他。」
尤利伽此话一出,偌吕更加不可思议的立刻看向他,再次石化。
「不用,太远了,就你的吧。」
听完焰艳的话,偌吕又开始觉得麻了,这次是全身麻,直觉告诉他现在很危险,危险到他都不知道是该躲到尤利伽旁边,还是焰艳身边。
「为什麽一定要我的?」
尤利伽皱眉看着转角方向,出去就在斜对面的房间。
焰艳也很乾脆,他对偌吕说着。
「算了,你先穿我的吧。」
於是就在焰艳要脱下衣服的前一秒,尤利伽黑着脸不得不脱了上衣,杀气腾腾的给了偌吕。
有所领悟的偌吕全程低头,瞄都不瞄一眼的接过衣服,却也不敢穿。
多希望现在地上有条缝可以把他装进去。
现场沉静三秒,其中含着尤利伽愈来愈庞大的气场,偌吕深吸了一口气才顶着焰艳笑盈盈的眼光和尤利伽锐利的杀气中开口。
「我怕热,晚一点凉了再穿。」
「你这样对身体不好。」
焰艳温和的关切着,又对尤利伽说。
「外面的花园都快被太阳晒死了,你去浇浇水。」
外头,终於被人注意到存在感的太阳愈发热切地散发自身光芒。
尤利伽这次也终於面露不悦了,甩了一句话,转身就要去拿衣服。
「那就晒死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不出去?」
这次焰艳很直接了当的开口。
再次停下来的尤利伽很不耐烦的瞥了眼。
「我为什麽要出去晒!」
「那换我出去。」
焰艳现在的语气似乎永远都那麽平淡,不再是早年刻意为之的凄凄艳艳的诡异,但给人的压力却从未变过。他也很直接地拉起偌吕,完全不是做个样子。
「停,我出去。」
舍不得,於是尤利伽最终还是打赤膊出去了。
无端被卷入,旁观了整个过程的偌吕,此刻如同机械般僵硬的转头看着身边的人。
他也想得够久了。
「你……说了?」
然而偌吕想半天还是不知道怎麽讲,只好采取关键字一个一个来。
「你有多了解尤利伽?」
听到焰艳的问话偌吕顿时浑身一抖。
「不,我完全不……不不不,尤利伽最喜欢去xxxxxx,而且xxxxxx,还有xxxxxx……」
话到嘴边偌吕及时一转,总算拾起过往交际花的功底,和他在焰艳面前经常会丢的冷静,开始大掀尤利伽的底。
直到一会後,焰艳突然迸出一句话。
「你手是空的呢。」
偌吕顿时一机灵,将衣服顺势给了焰艳。
「喔喔喔,我放在车上,我先去拿!」
於是偌吕迅速的冲出去买了冰和麻油鸡回来。
「你这车停的有点远。」
等了好一会的焰艳也不见生气,看着偌吕说着,很温馨的在门口就主动接过手。
「最近车不好停。」
偌吕擦着满头汗,焰艳没说甚麽的把东西拿去厨房,回来时拿了两碗冰。
「你知道尤利伽甚麽时候不会生气吗?」
将一碗推给偌吕,焰艳开始吃了起来。
这个有点高难度,偌吕开始苦思冥想的,这到底是要问什麽?却只见焰艳一点都没要他回答的意思,专心的享受偌吕的劳动成果。
於是在焰艳已经吃掉半碗,他的也已经融了半碗时,偌吕终於想通了,只是他很纠结。
「那……你现在是冷还是热啊?」
焰艳笑出声来,只是催促偌吕赶紧吃,一边又说着。
「我现在想去看看尤利伽的衣服,也该买几件新衣了。」
偌吕顿时松了一口气,不是要再指使他,而是跟以往一样的陪逛而已。
几天後,外出刚归来的尤利伽冷着脸,对电话另一头冷冷地讲了甚麽,随即又冷笑一声。
「打完就可以跑麻!你可以跟偌吕讲,他能躲出一躲不了十五,看是要自己出来面对还是我抓他出来。」
路过的焰艳於是敲了敲房门。
「我缺一个提东西的。」
尤利伽扭头看了焰艳三秒,顺便传达他对焰艳挑人的鄙视,才回头说着。
「算了,我帮他处理,让他逍遥自在去。」
再回头,焰艳已经走了,半点也没要探听的意思。
之後偌吕在来找尤利伽求救时,友人出乎意料的没有送他一个滚字,而是扔下了一句:顾好。
回去的偌吕满脑子不明白,他是要顾甚麽东西?难道尤利伽突然转性了,想叫他顾好自己的本质,看守城市?
又过几天,焰艳看着尤利伽在电脑上又在搞一堆奇怪东西,想想没再听到的声音,突然开口。
「医院现在流行这个吗?」
「偌吕的永远『帮我一个忙』,看在他陪你的份上我就接手了。」
尤利伽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焰艳看了半天,确认不是人类看的懂得之後,才笑笑说着。
「可这几天我用不到他。」
於是尤利伽手一顿,也不用了,拿了手机杀了出去。
「偌吕!!!」
很快负荆请罪的人就来了。
「焰艳……我又得罪了你吗?」
偌吕表示心很塞,友人只有对他稍微温和几天而已,就恢复本性,并且凶残加倍。
焰艳没说话,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
很快偌吕又悟了,本来就不是他之前烦焰艳的问题,而是那天之後他没上贡啊。
「焰艳,我跟你说,尤利伽前天去了xxxxxx,昨天去了xxxxxx,今天要去xxxxxx……」
之後当尤利伽又因为什麽是要来找偌吕算帐时,就被焰艳轻描淡写的打发走了。
「我今天有事找偌吕。」
「焰艳……很多人绝对比你旁边那只弱鸡有力气,真的。」
焰艳就笑笑不说话。
尤利伽只能退走。
一旁的偌吕只能等待代办事项,却见焰艳拿出了一堆报纸剪纸,追加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跟录音笔。
「有问题就说啊,我看尤利伽翻资料翻的要抓狂了,他又不会乌克兰语,何况他是医生又不是翻译官,何必一次折磨这麽多人。」
偌吕愣愣地接过手,然後看了一下,再次确认眼前这位的多才多艺。
再後来的日子,很快尤利伽又再次听见了曾消失在耳边的呼唤。
「焰艳、焰艳,你有空吗?」
真是够不要脸的白目。
晚上,尤利伽在上床睡前,跟焰艳说了句。
「别逗得太狠了。」
焰艳轻轻笑起。
「很好玩啊。」
尤利伽不说他交代的是甚麽,焰艳也不问他又知道了那些,两人心照不宣,只有偌吕是真不知道的被尤利伽卖了。
但偌吕从而知道了一件事,得罪了尤利伽可以去找焰艳,但得罪了焰艳,却是找谁都救不了。
而尤利伽依然是那句话。
「你喜欢就好。」
说着他将焰艳的药与白开水一起的了过去,觉得有点渴的焰艳先喝了水,随即舌尖舔过上颚。长期服用药物的味觉与天生的敏感让他知道,尤利伽今天加重了安眠药的剂量,不是直接拿给他,而是无声无息的下在水中。
在吃药时焰艳的手技巧性地暗中扣下了安眠药,只吃下了其他治疗的用抗郁药,有问题的水也不多喝,而後温驯的躺了下来。尤利伽关了灯,也跟着睡了。
「不知道为什麽,总讨厌不起来呢!」
黑暗的房间里,焰艳突然自言自语着,与他原先的计画偏差太多了。不过……感觉还不错。
尤利伽没说话,似乎已经睡了过去,没听见。
此刻另一边的偌吕,对於焰艳原先的害怕已经消失,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他对焰艳,又有了新的害怕。
关於尤利伽的想法
半夜,本来就浅眠的焰艳敏锐地捕捉到动静,他微微睁开了眼,尤利伽果然没躺在另一边,但也没有离开,尤利伽坐在床边,眯着眼睛,带着强大的气势,冷冷的看着地板。
此时在黑暗中的地板,不知为何,竟给焰艳一种在扭动的感觉。
一股鲜明的恶意迎面而来,不怀好意且阴冷的,在黑暗之中似乎也有甚麽在注视着他们。
焰艳还注意到了睡前开着的窗此时却是关着的,而最明显的不对劲,是他突然觉得冷,明明是在夏季,尽管他确实盖着很薄的被子,还吹着电风扇……不,电风扇没有在动,连时钟都没有再走,在黑暗中除了两人的一切似乎都被按下了静止键。
很冷,而且是很怪的冷,不是身体外面的皮肤感到冷意,而是体内在感觉到冷。
也亏得是焰艳,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持续装下去。
尤利伽并没有与黑暗中的东西对峙很久,他脸上也慢慢带出了冷冷的笑意,彷佛被周围阴暗的气氛同化了般,同样满怀恶意,那张幽艳如梦的脸孔被锐化,在床上的脚直接往床下踩下去,身上的冰冷与暴戾之气也慢慢的愈来愈强烈,彷佛就要喷发而出,冲破焰艳眼中这个静止的画面。
房内的气氛顿时变的狂燥。
一瞬间被注视着的感觉变的更加强烈,视线从四面八方而来,这个房间被甚麽东西包围住,黑暗被占据。
黑暗在无声的咆啸,愤怒而无力的情绪,随着刺人的视线强烈的传达了过来,整个黑暗在暴动,焰艳一会儿不冷了一会儿又更冷了,来者的恶意在躁动不安,恶意就快化为真实割伤人,焰艳咬牙忍着,依然像是睡死了般地暗中偷窥着。
唯独不受影响的尤利伽在冷笑着,眼底泄漏出轻蔑,尤利伽用力的再转几下,猛然焰艳感到房内所有的视线,在这一刻突然都集中到了他身上,焰艳终於忍不住睁开眼叫了尤利伽一声,然而声音却没有在两人耳边响起,随即他只感到身体在这一瞬间不正常的在发冷,甚至冒汗,一时间体内的血液都要凝结成冰。
下一秒,房间内就恢复了正常,适才的一切像是做梦般,思绪一转焰艳便也阖上了眼,只留下一点点的隙缝看着。『那东西』退的乾乾净净,一时间所有的不对劲都消失了,气氛不再阴冷沉闷,电风扇也继续运转了起来,只有时钟依旧没有再走,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镜面出现了裂痕,除此之外,还有湿气被留了下来。
尤利伽起身打开除湿机,又开了被莫名关上的窗户透气,而後取下时钟嫌恶又心疼的丢入垃圾桶。
伸手进被子了摸摸焰艳,在碰触到冰凉而略带湿气的皮肤时,尤利伽突然皱了一下眉头,而後就一直没松开,并迅速的将人拉入怀中。
温暖的感觉传来,焰艳渐渐放松紧绷的神经,这一次他是真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