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水曜在一条街之外四处张望,距离说远不远,说短不短,尤其在敌人感官异常灵敏时。
静灵君双手死死的摀着自己的嘴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尽管他已经跑得脸色苍白……或许是被吓的。两人蹲在巷子里的墙角边,他蹲坐在地上,控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微微探出一点头察看情况。
现在的世界很奇怪。
有很多很多的人消失了,不管是大厦超市或马路,都再也看不到人类。
是的,人类,除了他们俩个。
明明灯都亮着,电器物品甚至超市都还是开着的,就是没有人类。
如果不是敌人的出现,或许他们会以为自己来到甚麽奇怪的空间。
这下要走到异人堂那,机率真是微乎其微了。想到这,他就更加庆幸没有待在大楼里,尽管一出来就撞个正着,之後更被迫玩起躲猫猫的游戏。
静灵君在他身後突然狂扯他的衣服,不得已,他只好缩回来分出一点心神回头看。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用嘴型示意他躲好。
看样子也不是完全一傻白……喔,不!他又忘了静灵君是个小孩子的事实。
他点点头,回头又继续察看,包含蓝水曜的四周环境,无视身後的动静,直到被扯到受不了才转头撇了撇下巴,要静灵君看好後面。
他的视线一方面盯着蓝水曜,一方面又四处游移着,寻找可能的突破点。
虽然蓝水曜各方面都很不像人,甚至很吓人,但从他没有使用大肆破坏来搜寻他们的藏身点来看,也没有想像中的那麽非人。
如果人类的方法对他还有用的话,那就好办了。
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左边的水塔。
掌心雷里的子弹还三颗。
可以试!!!
似乎查觉到他要冲出去的意图,静灵君焦急的改抓住他的手臂。
「待着,等他走!」
静灵君放轻音量,用气音对他说着。
「不,这个时候,应该要进!」
他勾起了笑容,丝毫没有放低音量。
静灵君一愣松开了牵制,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瞬间就冲了出去,直接在马路上上演追逐的戏码。在他拔腿狂奔时,身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声响,蓝水曜确实没有携带武器枪械,喜欢赤手空拳,但在必要时也会顺手抓了旁边的东西当作武器投掷出去,而且完全不用减速或定位投掷。
虽然跟他想像中直接追上来有所不同,但并不是很大失误,还在预想中的意外之内。
他瞬间加快了速度,然後脚步一顿,转了个方向,脚下用力一踏二次加速冲刺了出去。
在後方追赶的蓝水曜只是悠悠地眯起了眼睛,逼过头就不好了呢!
但尽管如此,两人的距离仍在拉近。
他目测了一下距离,而後脚下一转跳了起来,在半空中转过身,看着蓝水曜开了最後的三枪。
前两颗似失了准头打偏,唯一准确的那颗子弹,被反应速度超乎人类的蓝水曜往左一闪给打空。
蹦!蹦!
他的心脏突然强而有力的跳动了两下。
他看着蓝水曜似有所察的在停下後往上方看去。
血液在怒张的血管中奔驰。
成了!
双手本能的护住了头部,他的身体重重的摔落在马路上,在席卷而来的剧痛中手心再度失去了握力,手中的掌心雷被摔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间,被打穿了一个孔的水塔喷涌而出,断掉的电缆线甩中了身上被喷湿,还踩在水流中的蓝水曜。
不过,反正也没子弹了。
摔得头昏脑胀的他默默地想,在看见向他跑来的静灵君时裂开了嘴。
「嘶──你轻点。」
静灵君将他拉了起来,带着大大的笑容,但在看了一眼遭受电击而在水滩中抽蓄的人一眼後,笑容随即收敛了不少。
「我们得赶快离开。」
他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没有说话,而是推开对方,在四周开始搜寻起称手的武器。
棍棒类好像不错?他看着住户们挂满衣服的晒衣棍想着,还是要个头在大一点的,好方便……
砸扁你!
他顿时被吓了一跳,那想法一闪而过就消失无踪。学着他四处寻找武器的静灵君奇怪的看来。
「怎麽了?」
「没什麽。」
不可否认的,比起一昧的逃亡躲藏,他喜欢以攻代守,以快抢攻的这种血脉喷张的刺激感,说他不自量力也好,尽管只是个人类,然而在这过程中他能赶ˋ到自己愈发的冷静、理智,愈接近死亡,他算计的反而愈全面。
但这种一遇到事就动不动就想砸扁人的念头,是怎麽回事?算了,反正一定事焰艳那个神经病有问题,他在心中默默地想着,直接下定了结论。
「走吧,我记得这附近有五金行。」
在附近找了两辆脚踏车,他依着记忆里的方向而去。
到了五金行,他直接朝着工具类去找,在一堆铁鎚里挑挑拣拣。
「你怎麽知道这里有五金行?」
静灵君只拿了一只扫把,也不将多余的地方拔掉,靠了过来问着。
「左离开後,我上网搜了一下附近的地图。」
他简洁的说着,之前在第一次看到阴影时,那个人看着他的眼神就不对劲,接下来的冷处理更印证了他的想法,尽管他不知道哪里出错,慑於对方的气场太强大,他也不敢在他眼皮底下做甚麽,尽管那天过後尤利伽并没有对他做过甚麽。
但他从静灵君口中知道之前尤利伽单独去跟冥兰院交涉,有要求过要让焰艳清醒过来,他不知道是甚麽原因,会让阴影瞻前顾後的,不是完全把焰艳救出来,将控制了焰艳的东西损毁掉,而只是要求保持他的意识清醒不再疯癫。
甚至於当他发现冥兰院偷天换日被耍时,也仅是按照原计画在行动,并没有在杀上冥兰院第二次。
从尤利伽在追查到根源後,就直接杀入冥兰院,只为了确保焰艳的安危和尊严来看,不提这其中的阴谋阳谋,他对焰艳的感情很深,才会采取如此大风险的行动。
可惜前几天偌吕跟那个沙罗会长的密会他没敢去听,毕竟等级差太多,尤其他已经跟偌吕挑明身分,没办法像之前一样端着明白装糊涂的在一旁正大光明的监看偷听,否则有点脉络,接下来的行动也比较有保障。
那时他必须做出选择投靠一方,否则在四面都不事人的情况下,还跟焰艳着一点牵连的情况下,不是被拷问到死就是直接被打死,简直死的不能再快。
阴影那里光他的身分就不可能了,他不想做一个有很大阵亡率的棋子。冥兰院那则是出尔反尔的专家,阴险狡诈草馆人命的始祖,直接删除选项。
偌吕……在跟尤利伽闹翻後就自身难保了,而且就算撇开偌吕所要做的,就算他不背叛尤利伽,情况也是很不对劲。先是与自己侍奉的神祉失联,後自身的能力好像也出了问题,导致本来就单打独斗的他对外界的消息极端不灵通,也不知道为什麽人缘极好的他却不跟他人求助或拉帮结派,才形成自己孤掌难鸣的情况。
他只能向静灵君靠拢,又为了保险与那个不知是谁的『焰艳』来往,静灵君在这些事件中牵连最少,拥有随时抽身的能力;而焰艳对他有所求,性命上暂时不用担心,表面上他靠向静灵君这边,私下他是『焰艳』这边,实际上他根本不靠向任何人,只是力求一个平衡点,等待时机全身而退。
但现在,他似乎得自己想办法创造一个时机了。
如果这世上没有他存在的位子,他就自己杀出一条通往位子的路。
如果这世界没有他的颜色,他就完全打翻调色盘,让所有色彩都重新定位,自然就有他的颜色。
只要这局面彻底乱了,不管事自顾不暇还是乱了手脚或以静待逸,在混乱中他有全身而退的方法,在他们发现罪勘祸首之前,谁也不会留意这样一个悄悄消失的人物。
只要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失误。
理清了思绪,迷惘的未来也豁然开朗。
他秤了秤手中大铁鎚的重量,转头向一旁等的有些无聊的静灵君说道。
「走吧,回刚才的地方去。」
在还未到达现场,还有一段距离时他就停了下来,直接将脚踏车丢一边,扭头吩咐着。
「你在这里等一下,不要乱跑。」
「你要做甚麽?」
静灵君顿时紧张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着他手中的大铁鎚,又不安地看向被电得焦黑的蓝水曜,脸上露出惊羡的神色。
既然对方心里都有底了,他也不打算死鳗到底,有些事还是早点认知到比较好。
或者,静灵君自己应该也早有体会,以他的生长环境来讲。
「你…反正待着,转过去,眼睛闭起来,耳朵也摀着,就算听到甚麽也不要看,很快的。」
想了想,他补充着。
这下子静灵君的表情变的惊恐了,这种表情出现在那张看惯了的脸上真的是违和感很重。
「你……」
「你是要自己转过去,还是要点皮肉痛?」
基於对方还是个小孩,虽然他老是忘记,也没有办法把对方完全当成小孩子来对待,但也没打算让人亲眼看着,那是虐童。
以小孩来讲,静灵君这两天的表现已经称得上非常好了,虽然很很多不足之处,但那是限制於心智与历练问题,他自己至少还有焰艳的记忆可以作为参考。
静灵君张了张嘴,最後还是乖乖自己转过去了。
拿走扫把,他走到蓝水曜旁边,先用扫把将人推出来,晃了晃手中的大铁鎚。
真奇怪,事前虽然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与抗拒,可事到临头,心里却反而很平静。
是因为有充分的认知了吗?
还是因为他有枪杀过偌吕的经验?但那是建立在偌吕是使者,是『此岸与彼岸的连结』,是不死的存在。
他举起了大铁鎚。
那一刻他只是淡淡的在想着。
而後挥下。
噗──哧──
硬物敲碎了骨头的声音响起,再重槌到地面,脑浆瞬间迸裂出来,鲜血溅满了一地,没有了头部的身躯受到联系的影响微微跳动了几下,他还能感受到槌头之下还有着一层薄博的皮肤,在重击之下黏在了柏油路上。
啊──也不过如此。
死亡最糟不过如此,如果活着的时候不能够自由,大概也就跟死亡没有什麽两样吧?
痛楚与恐惧。
那又为何要惧呢?
不自觉的,他微微地露出一丝解放了的笑容。
收回大铁鎚,他提高了音量喊着。
「往前走,走道超商那边,不要回头。」
静灵君深吸了几口气,才能够控制住脚朝超商走去。
他起身在周围找到了个没有锁上的水龙头,脱下衣服,将自己与铁槌都清理乾净。
在经过静灵君身边时,对方突然反问了一句。
「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只知道如果不是他死得彻底,就是我死的彻底。」
他担心蓝水曜没有死透,也担心被人发现是他所做,进而注意到他。
这样的杀法,不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
他和静灵君都没有呕吐物,不管事污水处理厂还是水沟甚至接下来的住所,都不会有蛛丝马迹,指纹他也没有留下,唯一的凶器被他带着走,这件衣裤等等他也会处理掉。
必须将人的思考导入一个盲点。
蓝水曜出来抓他,也确实有追逐打过,但『谁』在之後杀了蓝水曜,这是一个可以切入的点。
依那些妖魔鬼怪的想法,绝对一瞬间迸出十七八个变态的名单。
接下来要怎麽利用这个切入点,得好好想想。
看着静灵君欲言又止,他淡淡的开口。
「说吧,有甚麽话就说。」
静灵君停顿了一下,才摇摇头道。
「这些天……我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说。」
就算这个人有不周到之处,在左不在的期间,他也是因为他才能活下来。
静灵君在超商逛了一圈,挑了件衣裤给全身湿透的他。
「我会让右尽快回来。」
「嗯。」
对方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心里虽然有点堵,但也不好说甚麽。或许等事情完了,他才能真正的交到朋友,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或许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身心都会留下深刻的影响,但总会好的。
「如果你想照你想的做,如果你不认同,想要事情朝着你所想要的去发展,那就不要再完全依赖任何人,依附着他人。当你成长茁壮到有足够的能力时,就会是别人来听你的。」
他边换着衣物边说着。
「我不要求你认同我的方式,也不会勉强你改变什麽,但之後发生的事你可以当个借镜,去想想是你遇到这些时,该怎麽做,怎麽去观察他人和周遭,这其中的眉角,怎麽将外力化为助力,事情才会如你所想。」
他也不够强,也不是天才,但他可以去看、去想,去尽力。
「你……我一直以为你是小白兔。」
静灵君愣了愣,说了句令他啼笑皆非的话。
「你是在说你吗?」
他撇了撇嘴角,谁料接下来迸出的话更让人哭笑不得。
「结果原来你是杀人兔。」
「……好吧,跟那些开外挂的比起来,我们都是兔子。」
不过杀人兔是什麽,小白兔的终极进化种吗?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静灵君听了想想,也有些好笑又无奈的笑了出来。
冥蓝院里,同样无名的人,他也笑了起来,盯着传回来的影音画面,微微勾勒着浅浅的弧度,垂下的颈,在浏海下是一张明媚而忧伤的脸,那是焰艳的脸。
「很好,就是这样,不要再当个乖宝宝了。
你也不是软弱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