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浅怀孕的天数迈进七个月了,不论是躺着坐着站着都不舒服。她觉得自己很亏,怀孕不只身材走样了,生活起居也多了不少麻烦;不过好在薛澈礼还是有点自己是罪魁祸首的自觉,照顾起来还蛮尽心尽力的。
凌晨两点,于浅是被小腿的抽筋痛醒的。
于浅怀孕不会孕吐,抽筋倒是随时随地在发生,有时候她只是站着,腿就突然抽筋了,让她每次都痛得差点摔倒。
「嘶⋯⋯」抽筋的疼痛又猛又急,让她根本连腿都伸不直,一张清秀脸蛋严重地扭曲。
薛澈礼被惊醒,一下子弹坐起来就对上于浅幽怨的眼神。这眼神他很熟悉了,自从于浅怀孕之後他三不五时就要被她这样嫌弃一下。
「小腿。」于浅语气悲哀地说出痛点,薛澈礼立刻很熟练地伸手过去帮她按摩。
薛澈礼所有服侍人的技能在这七个月内有了十分长足的进步。按摩还是特别视讯询问了在加拿大的何先生,当初薛母怀何梓谕的时候是怎麽处理的。名师出高徒,薛澈礼最出色的就是按摩这个能力。
按了好一会儿,于浅才觉得好一些了,她吁了一口气,顺势偎进薛澈礼怀里,「好了,不痛了。」
薛澈礼揉揉她的头发,再轻轻地拍了拍她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哈欠,「等她出生,我先抽她一顿屁股。一直折腾她爸妈。」
宝宝四个月大的时候就知道性别了,是女儿。薛澈礼没什麽感觉,于浅倒是乐坏了。女儿嘛,贴心的小棉袄,像她。
「你才舍不得。」于浅打了个哈欠,爱困还是嘿嘿两声笑得促狭嘲笑自己老公,「爸爸都会很疼女儿,你看我爸就知道了。」
薛澈礼轻哼一声,有节奏地拍着于浅的手臂要哄她睡觉,「我绝对不会是疼女儿的那个爸爸。凡有规则,必有例外。」
「嘿嘿⋯⋯我赌我下一本书的稿费,你绝对会把她宠到天上去。」于浅笃定地说,嘴角翘起奸诈的弧度,眼皮已经有点撑不住了,「呐⋯⋯你赌不赌?你也赌你下一本书的稿费。」
薛澈礼笑得自信满满,「赌就赌。」
于浅软软地嗯了一声,就睡着了。薛澈礼才刚帮她乔好姿势,就看到她又睁开了眼睛,一点困倦的样子都没有,水灵澄净的大眼睛在昏暗的灯光里闪闪发亮。
于浅:「澈礼,我有点饿⋯⋯」
薛澈礼:「⋯⋯」
于浅:「我想吃蛋糕。蓝莓蛋糕。」
薛澈礼:「⋯⋯」
天晓得他现在有多讨厌蓝莓⋯⋯
凌晨两点,他去哪里生蓝莓蛋糕给她!
于浅把手搭在薛澈礼的手臂上,低着头,只敢从眼睫毛下小心翼翼地往上瞅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她眼睫轻颤,像两把小巧的扇子柔柔地滑过他心头,让他不禁有了几分动摇。
于浅收回手,自己乖乖躺好,闭上眼睛,「算了⋯⋯你不帮我弄就算了。没关系,快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那小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薛澈礼闭了闭眼,无奈地捏捏她的鼻尖,「你就知道撒娇装可怜⋯⋯」伏下身,他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脸颊,「你乖乖睡,我出去一下。」
薛澈礼下了床,随手抓了衣服换好之後就走出卧室了。感觉到他的动静,于浅闭着眼睛弯起了甜蜜的笑,她就知道她老公最疼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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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澈礼靠着卧室的门板,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清醒过来,凌晨两点多,哪家蛋糕店还开着让他买蛋糕啊?他叹了口气,目光不经意落在自己的手机上,灵光一闪。
抓了手机跟车钥匙,他一边踏出家门一边在通讯录里面找出死螃蟹的栏位,不客气地按下拨号。
直到车子驶出了停车场,那边手机才接通,谢以泫睡意朦胧的声音透过机器虚无缥缈地传来:「喂⋯⋯」
「喂,是我。」马路上根本没有人车,薛澈礼很放心地踩紧油门,遇到测速照相的时候才放慢一点,「我现在要去你家。」
「喔,好啊⋯⋯」谢以泫先温温吞吞地应了一声,接着他猛然瞪大了眼睛,在床上弹坐起来;他看看挂钟,温煦的嗓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两个八度,「薛澈礼你凌晨两点不睡觉来我家干什麽!有病啊!」
「于浅想吃蛋糕。」薛澈礼只给出一句话当作解释。
「浅浅想吃蛋糕关我⋯⋯」一场好觉睡得美美的结果被人吵醒,谢以泫没好气地想反击,但是话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巴。
貌似上个月⋯⋯薛澈礼也干过一样的事情。
那时候他也是睡得糊里糊涂,就接到薛澈礼的电话说你家地址给我我要去找你。他还在半梦半醒,下意识就把自家地址给报出去了;直到电铃响起才发现说原来不是作梦,薛澈礼真的半夜一点来找他。
谢以泫爱困地问你来干嘛。
薛澈礼淡定地说于浅想吃松饼,你能不能做一个让我带回去。我找不到其他地方能有松饼了。
谢以泫听完,当下就飙国骂了。他不是不乐意做,他在意的点是薛澈礼使唤他会不会太自然了一点!当他是他们家雇用的厨师吗!
薛澈礼没去管谢以泫的爆炸,仍旧淡定地重复了自己的需求。
没睡饱的谢以泫脾气有点暴躁,一路骂骂咧咧地进了厨房,开始找起材料跟机台,薛澈礼则被拖进去打下手。松饼做出来之後谢以泫还精心地淋了一些蜂蜜跟奶油,要不是材料不齐全他大概还会挖一球冰淇淋扣上去。
然而他没有来得及给自己留一块成品,薛澈礼就抱着装有松饼的保鲜盒迅速撤退了;留下一个十分狼籍的厨房给气得脸色铁青的谢以泫。
想到自己上次半夜不能睡觉在那边刷锅碗瓢盆的惨痛经验,谢以泫握着手机的手狠狠地收紧,咬牙切齿地说:「薛澈礼,我这次绝对不会开门的。」
「我们等着看。」薛澈礼云淡风轻地说,唇角勾起势在必得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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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轿车停在没有开灯的透天厝楼下,薛澈礼下车之後抬头看了看,很快就开始实施自己的计画。
他先拨通了谢以泫的电话,再开始按门铃。
电话不接,门铃就按得更急,再继续打电话。
谢以泫会夺命连环call,他也会,还加电铃夺魂曲,看谁先逼死谁!
薛澈礼这是把天蠍座的狠辣都用上了,可惜的是似乎用错了地方。
五分钟之後,透天厝的铁卷门总算开始往上收起来。谢以泫开了门站在门口,握着手机的右手捏得指关节发白;他阴恻恻地瞪着薛澈礼,嘴角的梨涡被抿唇的动作给挤得更深。
薛澈礼打哈欠,「早点开门不就没事了。」
谢以泫忍下踹他一脚的冲动,哼了一声往里走,「三十岁的人还这麽幼稚,过完生日你也没长进多少。」
薛澈礼当作耳边风不理会。
「浅浅这次想吃什麽?」进了厨房,谢以泫找出两条围裙,把其中一条扔给了薛澈礼。
薛澈礼:「蓝莓蛋糕。」
谢以泫翻了个白眼,「蛋糕也有很多种好不好。磅蛋糕,戚风蛋糕,起司蛋糕,杯子蛋糕,小蛋糕。蓝莓只是一种口味而已。」
薛澈礼眼神游移了一下,他在这方面知识不足不是他的错。
「做起司蛋糕吧,浅浅爱吃。」谢以泫噙着温柔可亲的和蔼笑容,又翻了个白眼,很明显的鄙视。
蛋糕的制作从备料到烘烤再到装饰冷藏前前後後总共需要一个多小时;虽然谢以泫手脚够俐落,但是也没办法缩减蛋糕在烤箱里待的时间,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
蛋糕出炉之後,谢以泫照旧十分用心地装饰,然後一把塞进了冰箱里。
整个流程全部看完的薛澈礼又打了个哈欠,转身要走出厨房却被拉住。他转过头,就看到谢以泫笑得人畜无害,嘴角那可爱的小梨涡暖意融融,跟他手里寒光森森的面包刀形成了强烈对比。
薛澈礼:「⋯⋯你干嘛?」
谢以泫瞄了一眼流理台跟洗碗槽里面的一堆锅碗瓢盆,视线又转回来,梨涡抿得更深,「为了你老婆的蓝莓蛋糕,你就乖乖洗碗吧。」
薛澈礼眯眼,「于浅在等我回去。」
谢以泫忽略心头冒出来的一点嫉妒,仍旧愉快地说:「少骗,以你的个性你一定是让她先睡了才出门的。所以,你给我洗!」
薛澈礼:「⋯⋯」这只扮猪吃老虎淋漓尽致的死螃蟹!
最後⋯⋯最後为了于浅的蓝莓蛋糕,他还是认命地去洗碗了。沾了奶油跟果酱的东西又黏又腻,特别难洗,薛澈礼用力刷着一个钢盆,力道像是在刷谢以泫的皮。
等到谢以泫检查完所有工具跟厨房都恢复乾净之後,已经快清晨五点。薛澈礼总算从他手中拿到了蓝莓蛋糕。
「开车小心啊。」拍拍薛澈礼的肩膀,谢以泫一脸真诚。
「⋯⋯」薛澈礼的回答,是一个乾脆的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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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澈礼到家的时候,天空已经泛着鱼肚白;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数着时间。薛澈礼把蛋糕放进冰箱里,小心翼翼地回到卧室。
于浅还在房间里睡得安稳,不知道梦到了什麽,唇边的笑容满足而幸福。怀孕之後她变得怕热,已经入冬了还时常踢被子,整个上半身都暴露在冷凉的空气里。
薛澈礼无奈地摇摇头,替她拉好被子之後又抚开她脸颊上细碎的发丝,看着她的侧脸,线条锋利的单眼皮逐渐就柔软下来,俊秀的清冷脸庞像是覆上一层轻柔的薄纱,心满意足的温柔。他弯下身,亲了亲她的嘴角,再找了张纸写好便条放在她枕头边,才上床躺好。
于浅醒来的时候,薛澈礼还在睡,她很难得比他早起的,所以看着男人的睡脸,她有点惊奇地欣赏起来。
薛澈礼的睡脸十分放松,毫无防备的样子,短短的发丝孩子气地四处乱翘,看起来年纪很小。于浅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看到他只是微微皱起眉头,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得寸进尺地去捏他的鼻子,就像他平常对她做的那样。
真好啊⋯⋯鼻子又直又挺,女儿像他就好了。
薛澈礼冷不防抓住于浅的手,她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看,发现他还睡着,只是下意识的行为而已才松了口气。尽可能不要惊动到男人地抽回了手,于浅小心翼翼地挺着肚子下床,发现有张纸放在枕头旁边,她拿起来察看一下,抿着嘴角笑了。
小笨鱼,蛋糕在冰箱。
于浅瞥了薛澈礼一眼,眸中笑意盈盈,他还真的,变出了蛋糕啦?
她记得自己是在什麽时间提的要求,她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是多麽任性,她还以为薛澈礼说归说,最後仍旧不会达成。
毕竟他也有底线,不轻易退让的。
可是他退让了。
那是他独有的温柔,只为了她展现。
怎麽会有,这麽、这麽好的人。
于浅眨眨眼睛,又躺回床上,看着依旧熟睡的薛澈礼,满心澎湃的感动压抑不住;她凑上前去,先亲了亲他额头,又轻柔地在他嘴唇上落下一吻。
「谢谢。」她说。
谢谢你,那麽体贴那麽用心,有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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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风:为了我们劳苦功高的幕後苦主谢以泫先生,我们同场加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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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谢以泫很罕见地迟到了。
不迟到不早退不请假的三不劳动楷模小老板竟然迟到了,带位小弟跟服务生小妹觉得自己有必要秉持着关爱上级的精神去慰问一下情况。於是谢以泫才刚换好制服,他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一边揉了揉太阳穴缓解睡眠不足造成的头痛,他一边喊。
带位小弟跟服务生小妹一起走进来,笑得十分谄媚。
谢以泫瞟他们一眼,「怎样,你们要结婚了,找我证婚?」
「不不不不不小老板!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服务生小妹失声惊喊。
带位小弟忙不迭点头,「对啊,小老板,我们是来关心你的!」
「关心我什麽?」谢以泫随手拿起桌上一份菜单,心不在焉地浏览过去。
「小老板,你⋯⋯今天怎麽迟到了啊?」
「⋯⋯」
为什麽迟到?还不是因为一只混帐到爆的臭蠍子!
谢以泫缓缓地从菜单上抬起视线,朝两个员工露出招牌的温和笑容,嘴角的梨涡就像闪闪发亮的太阳;但是他背後却黑气冲天,柔和清淡的秀气脸庞笼罩了一层乌云般的杀气。
「我,作了个,让我舍不得醒来的美梦。」他说,笑容更加灿烂,黑气更加翻腾。
服务生小妹跟带位小弟不由自主吞了吞口水。
「呃,什麽梦?」
谢以泫轻柔地笑出了声。
「我梦到,我踩死了一只该下地狱十八层的臭蠍子!」一把将菜单摔到桌上,他眯眼,犀利地看向两个瑟瑟发抖的员工,「你们两个,有时间关心我,还不如认真工作!都给我出去!」
服务生小妹跟带位小弟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小老板今天脾气特别大啊,他们最好都皮绷紧一点了,不然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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