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光翰是我的猪大哥,孙慕深是我的主打歌。
两个人都是我生命中遇见的,很重要的人。
「各选手就位。预备──」到我了到我了到我了……心脏就要跳出来了、呼吸就快停下来了。场外好多人看着,纷纷对选手加油,徐苡灿和白可燕也正在替我加油,所以我不能输……不能输不能输,为了大家、为了孙慕深,我不能输。
而且现在,还多了一个要我更努力拿到第一个理由──因为孙慕深跑了第二名,沈光翰天煞地夺走了第一名的位子。
千百万个为什麽、千百亿个担忧,我好怕孙慕深不开心、所以我要夺得第一,换取班级的荣耀……这样也许孙慕深就会开心了也说不定。
我就是处处替他担忧为他着想,就算我的好朋友夺了第一,我也开心不起来。我就是一个这麽现实的人,现实到让我觉得我自己跟当初的廖婕怡没有什麽不一样。
枪声就在这时候响起,我们同时开跑,一开始看不出有什麽差距,直到五秒过了之後,差距才更加明显。我看不见其他人,意思也就是说,我现在暂时领先了──我咬着唇、挺着胸、呼吸很急促、很紧张。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个好死不死,又是一个老天爷玩弄人。我的鞋带松了,脚一拐、我慌了手脚,鞋子就这麽掉了!
我赶紧站稳身子,继续冲刺,还是领先、还是第一名、还是不用担心、我还有机会……可是脚好痛好痛,真的比踩到乐高还要痛。这下子咬着唇是为了忍痛、挺着胸是为了跨大脚步想要快点跑完、呼吸急促是因为痛到想哭了、紧张是因为怕被追过。
终点就在我的面前,脚这麽一软,我就在挂过白线的霎那,让脚不再支撑自己的重量,这麽重重摔了出去。
摔出去之後,意识还很清醒,我还能抱着脚说好痛好痛、还能哭着喊我爹娘要他们来救我、还能忍痛到徐苡灿她们来了之後,才不继续忍着,装死晕过去。
醒来,我在保健室里,脚冰冰凉凉的,鞋子好像被脱掉了。
「醒了?」这是沈光翰的声音,「你受的伤很严重。」
我摔出去可能也摔破脑了,我扶着头,坐起身子,痛的是屁股还有左脚的脚踝,「噢……不用你说我也感受得到,我屁屁好像裂成两半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脑子有没有摔坏,因为本来好像就故障了。」他叹气,从旁边的小桌子拿了一包小鸟蛋跟一支热狗给我,「给你,庆祝你第一。」
我有点感动,肯定是摔坏脑了。接过之後我才缓缓开口:「可是你第一名我又还没跟你庆祝,你急着庆祝我的干什麽?」
「你脚受伤还能破大会纪录,不庆祝有点对不起我的良心。」
他说什麽?大会纪录?现在的大会纪录都这麽好破吗?
我心惊地看着他,倒抽了一口气,其实有点爽,「大会纪录?」
「对啊,史上摔得最华丽但脸部表情最经典了女子一百公尺大会纪录保持人,我有照片呢,终点的人拿单眼拍的。」他将他的手机拿出来,然後滑出一张相片给我,是我狰狞的脸孔。
「……」这把所有语言的脏话都骂完都不足以宣泄我的愤怒。
他看我翘着嘴巴、没力气揍他的样子,也不再取笑我,「怎麽没开心起来啊?不是跟着我大笑,就是应该要抢走我手机删除照片的才对啊,真不像你。」
我叹气,心情实在不好,不好到已经没力气跟他斗嘴、没力气找他发泄了。犹豫了好久之後,我才开口问他:「怎麽只有你在这?」
「你的两个女生朋友刚走不久,一个去拿奖牌、一个去替人家加油。」
我是说,孙慕深呢。我拿了第一呢,他人在哪?怎麽没有第一时间跑来祝贺……就连我摔一跤了,他那时候也没有跑过来看我有没有怎麽样。
沈光翰真的很懂我,也懂我坚强的心,所以很老实告诉我:「孙慕深没来。」
不痛不痛,一点也不痛。我全身上下就跟我的心一样,好坚强。
「用膝盖想也知道,他怎麽可能来。」我笑着对他说。
「我用膝盖想也知道,你很想要他来。」他也笑,我也笑,两个人就像是猪头一样,不知道是在笑什麽意思的。我的确很想要他来,我的确想过我跟他之间的很多可能性跟所有的大小事物,但是就是没一个灵验的。
「下午的大队接力别参加了,知道吗?」他像个老妈子一样对我说。
「搞屁,就算我断一条腿了,我也会跑。我挂伤跑,比那些晒太阳就会死人的娃娃还要快好吗?你晓得她们跑步的时候为了不要让浏海飞起来,是怎麽跑的吗?压着浏海低头跑啊,混蛋!」
「……我知道没有人比你还要更女汉子。」
我吃着热狗,简直是用撕的、用啃的了,「知道就好。」
「不过,我还是不希望你挂伤跑啦,又跌倒就糗罗。早上没摔伤脸是你好运,你脸都长这样了,下午如果摔伤岂不是更不能看?」
「等我把热狗吃完,这根竹签就会贯穿你没有脑的脑袋。」我拎起了小鸟蛋的纸袋给他看,「还有,这里面的小竹签也是,会插在你的鼻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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