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不顾一切划船远离江东,直往大江的对岸去,那儿有人在接应,他整个脑袋乱成一片,嘈杂不已,俯身看着白衣染血的荀练,不断地唤着她的名,到最後几欲撕心裂肺地吼叫着。
荀练的胸口笔直地插着甘宁的箭,另一只手掌亦血流不止,已然完全失去意识。
赵云到最後突然放下了桨,船也不划了,跪了下来,一旁的阿斗呆滞地坐在船边,看着血淋淋的女人。
赵云轻声说道:「不会武功就不要硬闯进来,从小被惯坏了,没人说你傻吗?」
他抚着荀练的脸颊,荀练的手因为失血过多所以十分冰凉:「人人都说你跟你父亲极像,我却一点都不这麽认为。你父亲是天才,你是傻瓜;你父亲稳重从容,你却冲动至极;你父亲独善其身,你却是兼善天下。你每每骂我不会替自己着想,其实最不懂得珍惜自己的是你才对。」
说到这里,赵云突然眼神坚定至极,低头深深吻了荀练那因为五脏六腑俱裂而呕出鲜血,残存着血渍,那冰凉的唇。
赵云重新拾起桨,淡淡地说道:「我还有事要办,得把少主送回主公身边。小练,如果你没活过来,我就跟着你一起去。
我的命本来就是你赐给我的,代替我承受蚀心蛊之苦,跟我度过这麽长一段美好的岁月,甚至替我怀上了孩子。你去哪,我就跟着你去哪。你在人间,我就继续待着;你若死了,我也随你而去;你若因为杀了太多人,哪怕是惹怒上天,我都替你承担。」
赵云自言自语个老半天,直到划到了对江的接风处,他拎起阿斗,想都没想地扔给关羽,完全违背他以往谦卑恭敬的个性,打横抱起荀练,直往军医营奔去。
带着荀练进军医营後,赵云没有留在那儿,只是出了军医营,染血的战甲不换,他手上已无刀械,呆站在岸边。
如此一站竟是三天三夜。这期间赵云不吃不喝,连一步都未曾移动,谁来劝说都听不进耳朵里,连刘备亲自来也视若无物。站着站着彷如站成了一尊雕像,赵云面不改色,丝毫未显疲累之意,简直就像是发狂似地呆愣在那儿。
一双纤细的手从他的背後轻轻地拥住他,没有温热的身子熨贴上。
赵云屏住了呼吸,低头看着那一双手,其中一只手掌上缠满了裹伤布,还渗着血。
赵云转头,只见那白衣女人浅笑看着他,另一只完好的手抵着他亟欲拥抱住她的胸口,说道:「我胸口有伤,禁不起碰。」
赵云颤巍巍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抓住荀练完好的那只手。
男儿泪不争气地滑落,荀练想要替他抹去,却因为一只手负伤,另一只手被他紧握在大掌中,而完全无法动弹。
「听说我去哪你就跟着我去?」荀练笑着调侃他。当时虽然身受重伤,却未失去意识,恍惚之间听得见赵云几近崩溃的嘶吼以及後来的恋人絮语。
赵云无言反驳,什麽都好,荀练还活着,什麽都好。
他激动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拿到蚀心蛊的解药,身上背着周公瑾这麽重的一条命,还有千千万万被我毒杀的人的性命,怎能轻易死掉?」她看着他,想要挣脱,手却是纹风不动。
荀练完全感受到赵云莫以名状的激动,笑道:「你还趁机骂我,说我又傻又冲动。」
赵云轻轻地将荀练拥入怀中,哽咽着,好不容易哑着三天三夜未沾半滴水的喉咙说道:「对不起,不骂,是我不好。」
荀练噗哧一笑,这个男人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这句话。
回拥着赵云,赵云怕碰着了她的伤口,只是轻轻地搂着她,荀练柔声道:「我看着你危险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什麽都没想,我的确又傻又冲动,但是我一点都不後悔。
子龙,蚀心蛊解了,我们可以行房。」
赵云被荀练那赤裸裸的最後一句话吓得又羞又窘。
「你说过你要我。」
『我要你,荀练。』
「你说过解了蚀心蛊之後,你要的女人只有我一个。虽然顺序有些颠倒,我们先成了亲,再解了蚀心蛊。」
『解了蚀心蛊,我要娶的女人,只有你一个,小练。』
「可以跟我交合了。」看着赵云胀红的脸,荀练恶质地笑了。
赵云依旧说不出话来。
「生个孩子好吗?这回孩子会平平安安地。」荀练轻轻地抚着赵云散乱的发,温柔地替他梳理,抚摸着他满是血污的脸庞,荀练丝毫不忌讳,直接轻吻他的额,然後是鼻梁、睫毛、脸颊,最後是乾涩的嘴唇。
赵云突然在此刻回吻她,像是燥热的野兽,激动地探她的唇舌,支配所有动作。赵云的手握住荀练,除了嘴唇之外,其他动作都很温柔。
狂烈的激吻後,赵云喘着,问道:「还惦记着郭嘉吗?债偿清了没?」
荀练叹道:「这种债一辈子都偿不清,但是连环计已经解开了,没有任何罣碍了。」
「那叛父之事呢?」
「能跟父亲斗智,想必也是如父亲所愿。」
「嫁给敌人呢?」
「早就不是曹操麾下之人了。退万步言之,觅得良人,难道是坏事吗?」
「天刀门呢?」
「蚀心蛊已解,裂败门规已改,令牌在我手里,从此之後不再传。」
赵云尚要继续开口时,被荀练摀住了嘴。
「歇息去,听闻你三天三夜未眠。我身上带伤,也是极为疲累,
剩下的,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讲。你问我就答,问一辈子也给你问。」
「我不问了。」
「咦?」
「答案就在一辈子的尽头,我等着就是,何必现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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