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龙。」荀练挑灯夜读,看着打着地舖的赵云,轻声唤道。
「小……芽。」赵云本来一声「小练」就要叫出口,硬是咽了下去。
荀练哈哈大笑道:「你乾脆叫我荀小邪算了!」跟他父亲席恶师父一样就好啦。
赵云微笑,问道:「你想说什麽?」
荀练沉吟一会儿,低头看着闭目养神的赵云,问道:「你恨席恶师父吗?」
赵云默然。
荀练续说:「身上有蚀心蛊之人,终身不能与人交合,你知道是何缘故吗?」
赵云睁开眼睛,转头看她。夜烛下的荀练一头长发披散,身穿白色衣裳,肌肤被烛光照得有点嫩红,眼神温柔,嘴角噙笑,眉间却带有一丝哀愁。
「不知道。」
荀练一顿,莞尔道:「我也不知道。」
赵云失笑道:「那你问我做什麽?」
荀练挑眉道:「就没想过去找人试试看吗?」
赵云一头雾水,问:「试什麽?」
「与人交合啊?看是红尘烟花女子什麽的都好。」
赵云皱眉轻斥:「大闺女说什麽呢,也不害臊。」
「纯医理,谁心术不正谁想歪!」荀练挺胸讥讽。
赵云也被她辩得无言,只得老实说道:「想过,但是不想。」
「啊?」荀练脑筋一转,恍然大悟,「噢,有想要跟女人交合,但是不想这麽做。」
赵云忍不住爬起身来瞪着荀练道:「你可不可以用隐晦一点的词汇啊?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耶!」
荀练大笑:「你也会害臊!什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是夫妇吗?赵子龙和他未过门的夫人小芽。」
「荀小邪,算我败给你。」赵云揉揉额角,「我不想要赌命。我根本不知道蚀心蛊为何不能与人……但是蚀心蛊发作起来简直是要我的命。你这阵子一直在我身边替我施针,我真的完全忘记以前那种痛不欲生的日子。」
荀练沉吟,说道:「那你便一生未婚终老膝下无子至死啦。」
赵云又气又好笑,说道:「不是要想办法替我解了吗?」
荀练苦笑:「如果解不成呢?」
赵云一顿,淡淡说道:「那就像你毒杀大师伯那样子杀了我吧。大师伯也是到最後难以忍受,你才把他毒死的吧?说什麽上吊自尽,都骗人的。」
荀练一想到医者师父,眼神微黯。赵云一看,连忙说道:「对不起,我说话太不经大脑了。可是我……」
我真的想说如果哪天当真痛不欲生,你就给我一个痛快吧。
荀练朝他柔柔一笑,温言道:「不是的,我一点都不後悔做了那件事。我会的。」
如果你哪天真的痛不欲生,我会杀了你的。
「但是你多少也多相信我的医术吧。我总有一天会找到解药的,在那之前你就忍忍吧。」荀练忍不住道,她自信自己的聪明绝顶。
赵云笑得开怀,坦然道:「我哪天不信你?」
荀练反讽:「你不信过谁?」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随後荀练又轻声说道:「我啊,跟父亲断绝关系,来到这里,也无亲无故。如果哪天真的解不了你的蚀心蛊,我们就当有名无实的夫妻,终老一生吧。」
赵云这回真的跳起身来,脸微红,但是心头不知为何有股暖意,嘴上依旧斥道:「胡说什麽。你一个正常女人,该嫁一个好丈夫,生一堆娃娃。有些还可以认我做乾爹,岂不甚好?」
「我不该对你负责吗?万一解不了怎办?」荀练说到这里只觉得两人越说越荒谬,但是不知为何彷佛两人之间近得再无距离。
「说得好像你对我做过什麽事似的。」赵云哈哈大笑,又倒头躺下。
「也是,生一堆娃娃,有些认你做乾爹,你教他们一身好武艺,免得像我一样胡闯乱闯当阳城,还得让赵大侠来救我。」荀练歪头晃脑,又低下头去看她的书。
赵云听到这里不禁莞尔。
若是能够解了蚀心蛊,那该有多好。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他未曾尝过天伦之乐,但是这几日与荀练独处,就像新婚夫妻一样,感觉心下完满。
如果荀练解了蚀心蛊,荀练在这里无亲无依,他娶了荀练,跟荀练生几个孩子,教他们天刀门的巅峰武学、医毒双绝……。
想到这里,赵云不禁心下一黯,只觉得自己糟糕透顶,他抬眼偷觑荀练专心看书,只觉她面容绝美,出身书香世家,身为天刀门掌门,自己是何等身分,身上又有毒蛊,她要救他,不惜背叛家门,他已经是满怀感恩,一生做牛做马都还不完,还奢想什麽。
想着想着,赵云睡意见浮,半梦半醒间,只听得荀练轻声说道:「那样子也很好的。」
许了彼此,也是做牛做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