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日,旅展人潮多到人山人海,我们忙得不可开交,大家脸上的疲态渐渐显露出来,李副总依然不知我们是为了他在卖命推销票券,一脸深感欣慰样每晚都请我们上餐馆大吃大喝,我因为身陷和慕翼学长未来不知该如何发展的困扰思绪中,吃的是有些分心跟不专业,李副总隐约感受到我不如以往。饭後,他支开旁人把我拉到一旁问:「杨祁奕,你是在减肥吗?」
「没。」
「想家?」
「没。」
爸妈,请原谅我这不孝女。
「思春?」
……
果然是脏东西。
「我只是在思考人生大事罢了。」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似的潇洒离去。
******
回台中前,台北高铁一隅。
「祁奕,你朋友後来和学长有任何进展吗?」赵灵儿看我只身单影走在人群後,她停下脚步和我并肩走。
「嗯,不知道耶。」是真的不知道,我传给慕翼学长的讯息,他很快就回了,完全没有如赵灵儿所说的:他有在思考该回什麽,还是不该回什麽。
「能给我看看他们传什麽吗?」
「喔,好啊。」不疑有他,我打开了和慕翼学长的对话视窗。几秒过後,我才发现,我太冲动了。
眼角余光,赵灵儿在旁窃窃私笑了好几声,在坐上高铁後,她把手机还给我,眼神闪烁着暧昧道:「这感觉,蛮好的呀。只是你的那个朋友好像很不会聊天喔……」
回顾这几天的Line—
『奕:嗨。』
『翼:嗨。』
『奕:早安。』
『翼:早安。台北冷吗?一切都还顺利吗?早餐多吃点,别饿着了。』
『奕:好的,台北好冷,一切顺利。你呢?』
『翼:我这里一切都好。你的头消肿了吗?』
『奕:嗯嗯。消了。』
『翼:嗨。』
『奕:嗨。』
『翼:今天应该很累吧?今早看到新闻说台北旅展人潮爆多,你早点休息,晚安。』
『奕:嗯嗯。好。晚安。』
『翼:小祁。』
『奕:嗯?』
『翼:没事……』
『翼:等你回来再说。』
『奕:好。』
『翼:小祁。』
『奕:嗯?』
『翼:(一个若有所思的柴犬图案)』
『奕:什麽?』
『翼:今晚你就回台中了,有需要去接你吗?』
『奕:不用,有公费可以搭计程车回家。』
『翼:好。那你自己路上小心。有需要的话,你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
我也发现了,我那个朋友,好像真的很不会聊天。
******
不知睡了多久,高铁已缓缓驶进台中新乌日月台,我的胃突然来了一阵翻天覆地的绞痛感。其实今晚在吃进最後一口生鱼片时,我就已经感到不太舒爽,但是李副总说我这次身兼馊水桶一角的任务尚未完成,硬是塞了我好多残羹冷饭,为了不让大家在地狱相聚时再吃进这些厨余,我只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救我……」在下了高铁後,我趴在行李箱上,靠着意志力发出微弱的求救讯号。两眼一茫,前方五个高矮参差不齐的模糊身影纷纷回头,「救我……」我本想轻轻戳一戳李副总,哪知我竟一个手掌重重地打在他的胸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是胃痛得太厉害,我肯定能抓准力道。
「祁奕,你怎麽了?」灵儿和慧心走到我身旁撑住我痛到发抖的身躯,眼中的她们就像站在毛玻璃窗外似的好朦胧。
「我胃好痛,我……」这痛已不是只能用胃痛来形容了,我全身发软发酸发寒。
「我知道你想干嘛!」
很好,既然知道了就快点送我去医院。
「你别装了,你自己搭计程车回家,我是不会载你回家的,我的车只给赵灵儿搭。」
……鬼才想搭你的车。
「副总,杨祁奕脸色都发白了,她在冒冷汗……」我已经分不清是谁在说话了,只觉得耳朵旁边有好几百只蝉在叫,高铁车站顿时变成了旋转咖啡杯的游乐场,我坐在咖啡杯里任由它带我左转转、右晃晃。
然後,我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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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不记得我是怎麽到医院的。
醒来後,赵灵儿和慧心坐在我病床旁打瞌睡,我伸出手去拍她们的肩,才发现我的手背上被插了一针,循着手上的针跟那条细细的管子往上看,一桶还有七分满的点滴缓缓地落下一颗、两颗的水珠,很是催眠。
「灵儿、慧心,你们回家睡吧!我没事了。」为了不吵醒隔壁床呼呼大睡的阿嬷,我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
「吼,你终於醒了,你真的是吓死我们了!」不知道是慧心耳朵很灵敏,还是我内力训练有成,这样子的气音也能唤醒睡到嘴巴张开的她。
「祁奕,你醒了。」赵灵儿揉了几下眼睛,睡眼惺忪的她真的好可爱,「喔,我刚刚有帮你连络书语,可是她没接。然後,我用你的手机打给了慕翼学长,」突然停了下来。
......赵灵儿真的很会找断句休息。
「嗯?」然後呢?然後呢?
灵儿用手摀住嘴巴打了一个很深很长的哈欠,说:「他没接。」
……这三个字有很难连着说吗?
「然後,」还有然後?
她接着打第二个哈欠,「……今晚帮你接急诊的主治医生说请我们陪你到你醒来,他下班後会载你回家。」
「啊?谁?为什麽?」什麽时候我需要轮到主治医生陪我回家?莫非我已病入膏肓?
「杨祁奕你不简单耶!那个主治超帅的,没想到他看到你失去意识後的嘴脸也能被你煞到。」慧心这张嘴跟音量非常适合摆菜市场。我斜了她一眼,再次问:「为什麽主治要载我回家?」
「少废话。」
在还没搞清楚整个来龙去脉前,眼前一道白色人影窜到我床头,倏地,一个手掌的黑影盖过我整张脸。
「叩。」一声清脆的声响在我额头前随着疼痛感炸开来,「啧,痛欸!」啐念了一声,我生气地拨开还盖在我脸上的手掌想看清楚对方是谁,竟敢对躺在病床上的人使用暴力。
……
一看,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