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蓝心想,大概有这麽一种人。
很情绪化,但这同时也很普通、很平凡,是一个你不会在她身上看见别人的影子,就这麽以自己的方式平凡生活的,那样的人。十七岁。
如果说何青文滥好人的性格是五分的先天性,和五分的後天培养,但这两者都是明确的构成因素。那何青初呢?
家庭美满,生活环境似乎不错,在还没认识何青初以前,他也偶尔会从何青文那里得知何青初的事情,他的妹妹有点小奸诈,有点没义气,这样的人会因为怕痛而告状,她仿佛随时握有谁的把柄,必要时就会全盘托出。
这样的人,也许擅於观察世界。她能比身边的人要早意识到危险,但她会生活,却不懂得人情世故。
何青文说,他妹心理上的成长缓慢。而最让何青文感到疑惑与佩服的,就是自从懂事之後,他就再也没看过妹妹的眼泪。他说,这是一个谜。
透过何青文,他也间接认识了这样的一个女孩,既平凡又不平凡,会吸引人的注意和担心,所以,他才发现了一些事情。
他察觉有人开过他的抽屉、看过他的照片。余蓝把抽屉锁上了,他回到教室,看着病恹恹趴在桌上的那个人,他猜,或许是何青初。她怕被责备,於是乾脆趴在桌上,接着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余蓝点完名,他走近何青初的座位,靠近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
「老师,青初她不舒服。」叮咛……丁盈同学这麽对他说。
余蓝点头:「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件小事。
不过也是因为何青初越线的触碰,他才久违的好好再看看这张照片。当初是怎麽处理照片的呢?在刚使用这张办公桌的时候,他翻开皮夹,看到了这张照片,於是他抽了出来,把照片随手放进了抽屉里。
然後,有个不熟练的小偷,虽然把照片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却把正面翻成了背面。从此,余蓝也就那麽摆了。
他装作没发觉,是因为这不是什麽值得在意的事情。只有匆匆瞥过,迟早也会从何青初脑里消失。
「所谓的青春期,是指谈恋爱的时期吗?」她当时就和他一样,懒散的歪着头,让自己陷进沙发里。她这麽问他。
什麽啊何青初,你在装傻吗?
余蓝觉得有些好笑,她想试探些什麽?
「你的初恋,也是发生在高中吗?」她接着又问。
是啊,所以你想知道些什麽?
「我只是好奇,初恋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她……
余蓝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平凡,而她的手里却彷佛握有着谁的把柄。
於是他起身,把窗户关上。该怎麽做呢,要怎麽关上你的嘴呢,何青初?
「你忘不了吗?你的初恋。」
这时的余蓝,他了解到了。
眼前的人有比缺牙还要多的问题,而且每个问题都让人难以回答。
余蓝最擅长敷衍别人,甚至是忽悠别人,但他当时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因为何青初叫他老师。
既然如此,他却无法回答问题,那他能给予协助的就只有换电灯泡了。可是她这时却又说:「余蓝,我的东西我要自己处理。」
何青初在拒绝他的时候,却又叫他,余蓝。
就如他所想,越相处,便越发现她是一个奇怪的人。
一个待人处事不上心,连包个水饺都能随便应付的何青初,她却也是一个认真的人,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余蓝对她改观,但这不是称赞的意思。何青初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少女。在余蓝看来,她随时都想把他的内心剖开,想挖他的过去、想听故事。可是每当余蓝即将意识到的时候,她却又装作不在意,没有兴趣。
为什麽?
他的改观,是因为意识到了危险。
余蓝知道这是小题大作。他没道理因为何青初的几个问题就自以为的剖析她的动机。
只是透过何青初打开的抽屉、她问的问题,余蓝又不得不想起一些过去。
那的确是青春期。
也是场毕业典礼,那天就像今天炎热,他们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才挤到一处树荫下,余蓝搭着那人的肩膀,但她想逃走。於是余蓝双手一揽,乾脆把她固定在怀里。余蓝要何青文快按下快门。那是余蓝和她认识那麽多年来的第一张合照。
那年的何青文才高一,他称赞她笑的好看,和余蓝有夫妻脸。但只有余蓝看的出来,她是在勉强自己笑。
看看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