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资料显示,Eiffel一行人访日期间共五天,行程包括戏剧拍摄、写真的街头取景,以及观光(大明星本人强烈的要求),而需要日本警方(或说摩砂晴实这边)配合的时间,大概两天左右,内容含括化妆及解说相关作业之事宜。
自从得知有机会和台湾的明星合作交流後,潮见了与奈子便处於一种兴奋的状态中,跃跃欲试的模样难免感染了摩砂晴实──他挺欣赏情人那种期待时、神采飞扬的感觉。
看起来更为亮眼。
然而这并非意味他抱持同样的心情。因此,即使到了约定好的日期前一天、也是Eiffel一行人抵日的当天,摩砂晴实仍一如往常地到工作室进行一贯的修补作业。
严格来讲,他工作时间的长短其实不太一定,端看遗体损坏程度的多寡来决定所需耗费的时间。而这天,看情形将会花较多的时数来修补。
专心作业的他、途中,有通内线电话打了进来,摩砂晴实困惑地望向声音来源处,末的才脱下手套,走近并接起电话。
『……现在?』没多久,他紧紧地皱了眉,带着口罩的面容虽看不出表情变化,却也能从眼神中窥探出为难,『不是说好明天吗?』
对方的解释让他神情更为凝重,『但家属方面──』
『……我知道了。』显然必须妥协,『鸠山小姐会来吗?我希望不要有太多人同时进来。』他开出条件。
结束通话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Eiffel此次的行程并无对外公开,一方面避免媒体和影迷的追逐、一方面基於对日本警方的尊重,因此基本上只要稍微变装,尚能自由行动。
听闻前来接机的人员、鸠山由希的说明後,得知主要合作对象之一的摩砂晴实此时此刻正在进行遗体修补作业,他便提出希望能亲自莅临现场观摩的意愿。
当下,日本代表这方的人马互望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着,让台湾来的客人不明所以,後来只见警方代表仲崎雁音开始进行联络事宜,没多久後朝他们点点头,「可以了。」
『请问,刚刚是怎麽回事?』经纪人圣姐没忽略掉他们方才瞬间的眼神交会,忍不住发问。
「一般遗体修补时、基於对死者的尊重,不太会有旁观者。」鸠山由希解释:「特别是摩砂那个有洁癖的家伙。」
此番话用日文说明,不需要翻译的Eiffel第一时间问道:「我的要求会不会太过冒失?」
「请别放在心上。」潮见了朝他一笑。
初次见面他便对这个笼罩在明星光环下的Eiffel有不错的印象,主要在於他非但没有明星的架子,反之还很阳光亲切,耀眼的容貌与友善的态度成正比,容易博得众人好感──难怪会在艺能界大放异彩,简直天生注定要吃这行饭一样。
加上,他的日文说得很标准,不像为了要抢攻日本市场、才匆匆学习的那般,这点极具加分效果。
他很期待与对方的合作。
「麻烦你们了。」仿效日本人九十度鞠躬的大礼,Eiffel慎重地请托。
看得他们不由得露出赞赏的神情,加深了配合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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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忌讳、且有意愿的人,请分批进入,并请务必配合做好防护措施。」领一行人到化妆间外的鸠山由希详细地解说,为配合翻译上的需求,特地放慢了速度:「大多时候,我们无从得知往生者生前是否具有传染性疾病,为了以防万一,凡工作室使用之期间内,进入时均会要求各位配合这些保护自己的动作。」
她发给众人基本的配备,「口罩是最根本的,不过考虑到大家等一下还有其他行程、中途没有更衣梳洗,因此请一并配戴纸帽、穿上隔离衣及手套。」
早听说日本人对自己的工作,所持之态度极为严谨与认真,众人闻言不敢马虎,一一配合指示完成动作。
「如果没穿好防护就进去,会被摩砂赶出来吧。」奈子偷偷笑着。
其他日方的人马听後均露出会心一笑。
Eiffel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他记得当初拿到的名单里,那位主要负责指导遗体化妆事宜的日本人、姓氏即为「摩砂」,从他们的反应看来,「摩砂先生」的个性、似乎符合印象中的日本人性格?
认真与严肃?脑中依稀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形象。
不过好像又很得众人之肯定。因为这些工作人员讲到他时、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是被要求过当的怨怼和不满,反而比较像另一种更微妙的情绪,彷佛很……乐在其中的样子。
这让他更想见见那位传说中的遗体修补师摩砂晴实。
第一批进去的人员是制作人、随行翻译及摄影师三人,待了约莫三十分钟左右,出来後大家不约而同露出愕然及敬佩交加的神情,询问之下则异口同声地表示「进去後你们就知道了」。
接下来换到Eiffel、经纪人圣姐及毕清源。由於被要求分批进入,所以他们分成两组人马,前一梯含翻译人员,而他们这组即由Eiffel负责担任彼此沟通的桥梁。在指示下将全身包得紧紧的、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三人,相视一眼後点点头,鱼贯地入内。
进入所谓的「化妆间」里,比外头还冷的温度是第一个感觉到的事情,而後便是与室外截然不同的肃穆气氛。
早就等在一旁的鸠山由希朝他们点头示意、带领他们更靠近作业台面,在不妨碍修补的前提,站在最佳的视野位置,然後轻声告知:「请先朝遗体默拜。」
Eiffel向另外两人解说,三人配合着动作。
「那位是摩砂先生,这次遗体化妆解说的负责人。」摩砂晴实在鸠山由希的介绍下,轻轻抬起头、望了三名远道而来的客人一眼,接着便继续投入修补作业。
「摩砂是我的师父。」鸠山由希笑道:「请别介意,他工作起来是六亲不认的。」屏除不擅交际的个性,技巧是无可挑剔地完美。
这时再说「不好意思、打扰了」,似乎显得有些矫情。他们也省了客套话。
『他正在做什麽?』毕清源用英语问道,他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那人的举动。
「刚才已经完成头骨塑型及置入,现在正准备要进行脸型的重塑。」摩砂晴实拿出很像电视里头会出现的、医疗使用的专业手术刀,及其他琳琅满目、让人看了眼花撩乱的诸多工具,熟知全部程序的鸠山由希配合着他的动作,边放慢速度解说。
「不一定每一具遗体都能修补,要视被各种外在因素破坏的程度而定。而在遗体修补前,也有许多前置作业需先准备,比方说按摩、净身、放血和防腐等等。」她指了指陈列於四周的各项仪器,「这些都是帮助我们作业的工具。」
「修补过程的时间同样要看遗体损坏的状况而定。摩砂正在负责的这位先生是不久前车祸事故的往生者,当场死亡。」她从置於一旁的电脑中调出画面,用眼神提醒他们要有一些心理准备,「这是修补前的影像。」
圣姐看了一眼後,不忍地别过头。
毕清源皱起眉。
Eiffel瞠大双目,不敢置信地望着电脑、再看向一旁修补台上的人体。
「死亡有很多种不一样的面貌,而我们的职责就是将遗体还原到最接近他们生前的模样。」鸠山由希淡笑,关掉写实又血腥的照片画面,让电脑萤幕上显示着当初家属所提供的、这位往生者平日的生活照影像。
「太厉害了……」Eiffel忍不住感叹,另外两人也用日本人听不懂的语言小声地讨论。
「由於撞击力道过强,遗体的头颅四分五裂、因此必须一片片重新拼凑後置入,否则会无法支撑起脸部,稍早前已经完成这项作业。至於接下来的脸部塑型,会采用各种工具及药用蜡,针对伤口来切割、修补及缝合。」停了片刻,待Eiffel将之翻译完毕,「等所有程序都完成後,便会替其化妆。」
『和平常的化妆有什麽不一样的地方吗?』圣姐好奇地问。
「唔、原则上,使用的化妆品应该没有太大的差别,主要是技巧上的差异。因为遗体的温湿度和退冰程度、以及各种因素可能造成外观肤色上不一样的呈现,直接影响到色彩的运用。这应该是最大的不同之处。」所以专业的遗体修补师不仅需具备丧葬学、解剖生理学、病理学、死亡学等相关知识,亦需具有一定的美学技巧。
「请问,从开始到现在,修补的作业已经持续多久了呢?」经过鸠山由希的说明後,他们才初步了解原来看似简单的工作内容中居然包含如此深入的项目,想必须耗费的心力不在话下。Eiffel提出疑惑。
因为不需要翻译,在场的两位日籍人士均可理解,在鸠山由希尚未开口询问摩砂晴实详细时间之前,他迳自先回答:「八个小时左右。」
低沉陌生的嗓音成功赢得众人们的注意,即使听不懂日语的经纪人圣姐和毕清源也将视线投注於那名自进门来始终维持沉默的男子身上。
「大约再两个小时可以完成。」毫无所觉自己招来的注目,摩砂晴实接着说道,然後依旧专注於眼前的工作。
「请问……目前最长的修补过程,大概是多久?」Eiffel忍不住再问。
「二十一个小时。」这次他缓缓抬起头,淡淡地开口。
双方视线对上的刹那,Eiffel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
『怎麽了?』察觉到他的反应,毕清源不明就里地问。
『小源……』呐呐地开口:『我好像知道为什麽摩砂先生会给我一种、他是被人景仰着的感觉了。』那种不言而喻的气质和举手投足间均是对工作敬重的态度,以及从资历上所显示出的经历,莫怪乎年纪轻轻即有历练过的魄力──想当初他们得知摩砂晴实的年纪时,还曾感到不可思议地赞叹过。
『可不是嘛,你要多学学人家!那麽成熟稳重、年轻有为,不要一天到晚只会给小源找麻烦。』圣姐趁机告诫,顺便偷偷在心底补充:也不要一直给我找麻烦!
『我才没有咧……』Eiffel想替自己抱屈,然而顾及场合之下,不敢过於「真情流露」。
尔後没多久,他们以不继续打扰对方工作为由,先行告辞、离开「化妆室」。接着,远从台湾来的客人邀请日本人一起共进晚餐,以便培养事前的默契,为明天的合作做准备。
因此鸠山由希自愿留下来当助手、协助摩砂晴实尽早完成修补作业,好让原本意愿不大的他能准时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