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告別的方式】 — 【告別的方式】(10)

自从办了手机、几乎每隔数天,蓝田清歌就会约摩砂晴实一起到居酒屋之类的小店吃宵夜,今晚他照旧被找了出去。

两个人相处时偶尔沉默、偶尔闲聊,多半是蓝田清歌在带引话题、摩砂晴实穿插附和几句──除了黑泽怜外,占据最多内容版面非黑泽社长莫属了。他特别喜欢讲述(或称抱怨?)黑泽社长在工作上刁难(或称磨练?)自己的地方。

不过那些抱怨在摩砂晴实耳里听来,根本不需要去怀疑。「黑泽社长是惜子吧。」很明显的,他是将蓝田清歌当成接班人来培育,理当会倾囊以授,也希望对方受教,态度上自然会严峻一些。

「惜『子』吗……」黑泽社长看待他与黑泽怜的关系,已经给了最大的宽容,这点他非常清楚。

「『半子』也是『子』。」他知道对方并非不明白,只是纯粹抒发压力罢了。

点点头。「说到『半子』,大叔也将我跟怜当成半子了呢。」尔後话锋一转,「这台车,有没有?是我跟怜一起做的喔,厉害吧!」拍了拍他们现在所使用的木制小推车之桌面,「当初遇到大叔、还是刚失业时的大叔,怜说要帮他找梦想,於是三个人合力做了这台小推车让大叔经营拉面及关东煮的小本生意,直到现在都开店面了,为此,大叔一直将我们当成半子看待喔。」即使经营店面生意,也仍将最初倚赖的小推车摆在店门口当特制的餐桌,一方面纪念黑泽怜,一方面也存复古怀旧的味道。

「以前我跟怜常来打扰大叔呢,他的拉面汤头最棒了。」轻啜一口清酒,嘴角犹带着思念起恋人时的那般甜蜜笑意。

原来如此……跟他来这儿用过几次餐,却初次听他提及此事。摩砂晴实打量这台手工称不上精细、但五脏俱全的小推车,感受其中蕴含着三个人的祝福及能量,「梦想实现了。」那位……怜,应该也很欣慰吧。

「嗯啊。」和刚创业之际惨澹的业绩相较,现在的大叔简直忙得分身乏术,不过即使再忙碌,亦会抽时间出来和他打招呼、寒喧几句,而怜,则是他们共同想念的对象。

摩砂晴实知道他忆及了逝去的恋人,因此也不多言,悄悄地任由时间走过,给他一点私人空间沉淀。

直到他再次开口:「你呢?摩砂,你没想过再找个人,谈一场恋爱吗?」主题却朝他预料外的方向进展。

「欸?」有点反应不来。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都是『过来人』。」他不用特地隐瞒,毕竟最初就是太过相近的际遇,才让後藤警部将两人牵线在一块,「你若自已不走出来,旁人帮再多忙也没有用。」明眼人都清楚,摩砂晴实仅是在逃避而已。

「……」他何尝不明白。

「有人说要忘记情伤最好的办法,就是再谈一场新的恋爱。呐、你要不要嚐试看看?」朝他眨了眨眼。

「咦?」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交往呢?」和煦的嗓音缓缓地道出这个提议,让人臆测不出玩笑意味究竟含着几分。

「你……」摩砂晴实歛着眉,盯着他瞧了片刻,随後将视线转往桌面上放着的清酒瓶罐,「醉了?」他不喝酒,所以不太清楚、但,莫非清酒的酒精浓度很强?

「一瓶酒还醉不倒人。」露出「你太小看我了」的表情撇撇嘴,随後扬唇一笑,「不过、你的反应真伤我的心。」摆手,「好吧,反正、我们太过相似,谈起恋爱应该也激不起火花吧,我替你再觅个对象好了。」

「嘎?」他觉得今晚这顿餐,吃得有些像是鸿门宴。

「我发现你最近讲话很少在用敬语了,是受谁的影响?」这项大转变不可能让人注意不到,「明天有空吗,一起去看烟火、夏末最後一场。」拿出手机,熟练地打着讯息。

「明天?」他欲拒绝:「明天有点……」

「你有约了?」没听说呀……

「是没有。」直觉否认。但他打算去某个地方。

「那就一起去吧,难得的烟火大会,一定很热闹。」灿烂的笑颜邀约着,令人难以婉拒。

「我早上不太方便。」而且他并不特别喜欢热闹的地方……

「烟火是晚上看的呀,你早上要看也看不到。」拒绝听他再搬出任何充当藉口的说词,蓝田清歌将手机递到他手中,指着萤幕上的讯息,「如何、这个人,我替你找到的对象,找他一起去看烟火吧。」

「这──」这是他的手机!摩砂晴实诧异地望着眼前的男子,「你什麽时候……」连忙伸手往口袋一探,果然空空如也。

「黑泽社长亲自传授的绝招。」张握了数次手掌,蓝田清歌得意地笑着。

摩砂晴实微感懊恼。辩不过他,只好先看手机,「你……刚刚是传给他?」对方已回覆了讯息,发信者的名字处清楚显示着「潮见了」。

「看来,他很了解你喔。」别有含意地说道:「单一句『明晚有荣幸邀您一起去看烟火吗?』,就可以看出不是你本人打的字句。」

潮见了的邮件指出:『虽然是摩砂的信箱地址,可是并非摩砂本人打的内容吧,请问你是哪位?』

摩砂晴实愣了愣,即使依稀可知他是从敬语语气判断不是出於自己之手,然而光藉由机器传送即可清楚推断出来,潮见了依旧让他感到意外。

「果然是跟他约好、不用敬语说话的吧!」几乎是笃定的口吻。

摩砂晴实无从否认。

一副「我都了解」的表情,蓝田清歌笑着颌首,「如何,满意这个对象吗?何不尝试给彼此一个机会呢──回传讯息给他吧。」我替你起了头,别再那麽不解风情罗。鼓励似地拍拍他的肩膀,边催促道。

为难地抿了抿唇,摩砂晴实困扰地瞪着手机,重复了好几次打完内容、又因不满意而删除讯息的举动。

蓝田清歌在一旁欣赏他进退两难的模样,若有所思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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