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鬥魚的眼淚 — chapter 77【十八歲】──鬥魚的眼淚

再过一会儿,就到毕业生进场的时间了,我们回到教室,将自己的书包收拾好,准备向礼堂前进。

我望向方才被芷欣翻开的毕业纪念册,正要阖上时,不小心在那一页的边缘处,瞥见一行从没见过的字句

──Iwillalwaysstandbyyourside.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我轻抚过毕业纪念册上的草写英文字体,潦草又俐落的字迹,透露出对方留下这句话的匆忙。

我认不得朋友们写英文字的笔迹,所以不知道留下这句话的主人是谁,便慌乱的寻找四周是否留有签名,最後,终於在那一页的最角落找到用相同墨水写成的文字。

上面画了一个像是蝴蝶结的东西,左边的缎带却又特别圆润,让我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什麽,但在右边一点的地方,我看见用中文写的「你男友」……

我登时涨红了脸,这个笔迹,不就是刘以诺吗!?

那麽,这个像蝴蝶结的鬼东西,该不会是斗鱼吧?

我简直无法相信昨天他真的按我说的留言了,更无法相信他竟然以这样奇特的方式告白。

在我被吓得快要停止呼吸时,方可璇忽然从後方叫我,「双双,要走了哦。」

我大叫一声,快速阖上毕业纪念册,方可璇带着狐疑的眼光瞪我,「你脸干嘛那麽红?」

「没事!」我迅速将桌上的东西全都塞进书包里,慌乱的逃出教室。

在清境农场的时候,我曾思索过以诺告白时会说些什麽,也期待过他会像国中那样,再次要我成为他的女人。

但我没想到,这次的他比之前更加自信,不是疑问句,而是以肯定句直接道出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向我传达他不容小觑的决心与心意。

等所有的长官致词结束後,便开始颁发毕业证书。

我是我们班领取证书的代表,念到三年一班时,我有些紧张的上台,向校长敬礼後,在走下台的瞬间,忽然被台下的全体毕业生给吸引住。

同学们整齐的白色制服衬衫上,全都别着一朵鲜红色的花,红点在一片纯白中绽放,整齐又美丽。我想,这壮丽的景象,是第一次看见,也会是最後一次。

在毕业生之中,我一眼就找到以诺的脸庞,他在远处安静的望着我,就像毕业纪念册上写的,永远都会陪在我身边。

我不禁露出一抹笑。

以诺,只要再等一下下,你就会得到我肯定的答案。

热舞社强劲又华丽的舞者,带给观众无尽的视觉飨宴,也为毕业表演揭开序幕。

扯铃社、戏剧社、康辅社,每个社团都在台上竭尽全力的表演,台下观众的尖叫声也不绝於耳,最後,终於轮到吉他社。

我与社员们在後台准备,心脏简直快要从我的嘴里跳出。上台之际,我闭起双眼,将全部的东西抛诸脑後,只留下那些我最重要的人,以及那些最美好的回忆。

我们一走上台,同学们便不断欢呼,趁我们还在调音时,社长向大家介绍起所有成员,然後,我们开始弹奏第一首歌。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

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带给我惊喜情不自已,

可是你偏又这样在我不知不觉中,

悄悄的消失从我的世界里没有音讯剩下的只是回忆。』

社长清澈又毫无杂质的嗓音在礼堂响起,与台下的听众引起共鸣。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我的歌声里,词/曲:曲婉婷)

社长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之一,很多人都听过她的爱情故事,只是,故事中的另一个主角没有和我们一起毕业,他在高二下学期移民到美国,留给社长无限的遗憾与回忆。

或许是想起了这段往事,她今天的歌声显得特别有感情,台下的观众也忍不住轻轻挥手,与她一同歌唱。

演奏结束後,社长含泪朝台下的观众说:「这首歌,我和他时常一起听,但今天,如果他在这里,我要对他说,我毕业了!会试着去忘记你的一切!」

台下的观众不断拍手,给予鼓励,也有许多人喊着「没关系」,或是「不要哭」这类的安慰词。

社长擦掉眼角的泪,「谢谢你们!今天是毕业典礼,希望大家不要留下遗憾,把该和对方说的话全都说出口吧!」

同学们不断欢呼,我们调整座位,待同学们安静下来後,社长宣布,「下一首抒情歌,同样在诉说另外一段故事,掌声欢迎主唱──陈双双。」

「耶耶耶!」在一连串拍手声之後,社员们一同弹起那段熟悉的前奏,我紧张的将嘴靠近麦克风,缓缓开口。

『有多少创伤卡在咽喉有多少眼泪滴湿枕头,

有多少你觉得不能够被懂的痛只能沉默。』

我唱得小心翼翼,不敢抬头看台下的人们。

『有多少夜晚没有尽头有多少的寂寞无人诉说,

有多少次的梦还没作已成空。』

在配乐的地方,我听见方可璇喊我的名字,於是,我鼓起勇气,缓缓抬起头。

然後,我看见台下的他,那个我想为他歌唱的对象。

『等到黑夜翻面之後会是新的白昼,

等到海啸退去之後只是潮起潮落,

别到最後你才发觉心里头的野兽,

还没到最终就已经罢休。』

我好像找到了那股勇气,从以诺那双会笑的黑眸中得到力量,让我想起,自己准备这首歌的初心,是为了想要给他能够跨越一切的力量。

『心脏没有那麽脆弱总还会有执着,

人生不会只有收获总难免有伤口,

不要害怕生命中不完美的角落,

阳光在每个裂缝中散落。』

我投入全部的情感,不断为他歌唱。

『就算一切重来又怎样让你的心在我心上跳动,

每个逐渐暗下来的夜一起走过。』

然後,我看见他朝我微笑。

我也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与他相望,把接下来的歌唱完。

『不如就勇敢打破生命中的裂缝,

阳光就逐渐洒满了其中。』

(裂缝中的阳光,词:吴青峰,曲:林俊杰)

表演一结束,台下的所有观众立刻高声喝采,不断拍手叫好。

社长示意我说话,我怯怯地拿起麦克风,能够清楚感受到观众们期待我说出自己的故事的目光,我小声开口,「这首歌,裂缝中的阳光,嗯……」

「陈双双!加油啊!」江翌凯大声替我加油,班上其他同学的加油声也此起彼落地响起。

「在我非常、非常难过的那晚,第一次听见这首歌,是从他口中唱出来的。」我深呼吸,继续道:「人生中,总会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但这没什麽好害怕的,也不需要去遮掩。」

我望向以诺,忆起从前的我们,心底登时充满许多感触,忽然有些鼻酸,「正是因为身处於黑暗中,所以才更能够看见阳光。他教会我勇敢,要我别怕,拿出勇气去面对那些不完美的地方。」

同学们安静的听,我开始有些哽咽,「所以,每当我遇到困难时,或是他不在的那段日子,总会想起这首歌,还有那个我最喜欢的他。」我的一滴泪不小心从眼角滑落,我哭着喊:「现在,我也想要把这首歌送给他,希望能够让他有力量去面对那些自己难以跨越的事情,尽管放手一搏吧,就算跌倒了,还有我在!」

台下传来一阵拍手声,甚至有人大喊着以诺的名字。

最後,他在全毕业生的起哄下,被陈大千推上台。

我擦掉眼泪,尴尬的看他,他也一脸无奈的望着我。毕业表演逐渐走向失控,大家一起拍手叫喊:「在一起!在一起!」

与以诺一起站在舞台上,回忆不断涌现,我想起一起出游那次,他所说的话。

『我就是这样自私,这样的我或许根本完全配不上你,也不知道有没有资格说喜欢你。』

『所以,我不说喜欢你,但我告诉你,我会永远留在你的身边。』

我拿起麦克风,「以诺,你说过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喜欢我,对吧?」

他浅笑着回应,「嗯。」

「都已经在毕业纪念册上属名男友了,还说什麽有没有资格呢?」

语落,全部的人顿时兴奋的尖叫,甚至是失控地站起身欢呼。

下一秒,以诺毫不犹豫的将我拉近,竟然分毫不差的直直吻住我的双唇。

看见这模样,大家顿时又更失控了,老师们努力想让失控的场面恢复,但却完全徒劳,只能在舞台旁不断大喊以诺的名字。

以诺将双唇从我嘴上移开,在我耳边低声道:「来这招,太令人心动。」

听见他的话,我顿时害羞到什麽话都说不出,脸也红得像是颗苹果一样。

「谢谢你。」他用左手搂住我的肩膀,「我会好好面对哥,也会去上大学。」

我惊讶的脱口,「真的?」

「嗯。」

「太好了!」我的眼泪又瞬间涌上,忍不住喜极而泣。

「爱哭包。」以诺低下头,将嘴贴到我的耳边,「双双,我爱你。」

我终於等到了那个将来,等到让他能够毫无顾虑的说出喜欢的这天。

我摀住双嘴,含糊地回应,「我也爱你,以诺。」

最後,我们听了在校生与毕业生的致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唱着最後一次一起合唱的毕业歌,互道珍重再见,告别尽情挥洒青春的这三年。

方可璇走向在校门口迎接她的梁少靖。

江翌凯释怀地笑着向我们道别。

我与以诺牵着手,一同踏上回家的路。

过了这一晚,我将迈入一个我不熟悉的家中,也将遇见那些我不曾经历过的困难,但我并不害怕,我会全力以赴,走在以诺前面,让他好好看着我坚韧不催的背影,然後竭尽所能地追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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