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後的假日,我们一群人不请自来的按了以诺家的门铃。
「你今天没上班干嘛不跟我们说?」门一打开,梁少靖率先开口。
方可璇接着道:「我们还必须等双双通知我们你在家才能知道。」
「今天有事要办。」以诺的气色很差,随意将自己微长的浏海往旁边拨开,「你们要干嘛?」
我没有回应,紧盯着他的脸庞,心里有好多疑问,不知道他这两天又瘦了多少?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
有没有因为想起叔叔而悲伤难过?
江翌凯举起手中的比萨,露出大大的笑容,「我们带了一些吃的,一起吃吧。」
以诺往比萨看,却依然站在门口,没有要退开的意思。
我开口,「啊,你们在忙吧?还是我们下次再过来?」
以诺望向我,还没开口时,大哥就已经从他身後走来,拉开大门,「没关系,都进来吧!」
我们登时踌躇起来,以诺退开後,大哥又再次强调:「没关系啦,我们也没什麽要紧事要做,不会打扰我们。」
语落,大哥与以诺便迳自往客厅走去。方可璇露出下定决心的神情,「我们进去吧,还记得我们是来做什麽的吧?」
听见她的话,大家顿时都振奋起精神,梁少靖轻声答道:「陪伴他,哪怕只是一下子,也要让他多快乐一些。」
我莞尔,看了一眼梁少靖,「说得真不错。」
梁少靖也朝我微笑,接着,我们不约而同地一起踏入以诺家中,那个只剩下两个人的客厅里。
因为以诺家的饭厅已经改为以诺的房间,所以我们将吃的通通放到客厅的矮桌上,方可璇甚至还特别将所有盒子打开,让香味四溢的比萨与烤鸡全都赤裸裸地呈现在桌上,青椒的绿与牛柳的颜色,再加上烤得恰到好处的小鸡腿,看起来既丰盛又美味。
一看见大哥默默走进卧室的背影,我们立刻叫住他,要他也来和我们一起享用。
我坐在以诺身旁,视线刚好停在他明显的锁骨上,实在是不想再看见他继续变瘦,就忍不住地塞了好几块比萨到他手中,他也没有拒绝,就一直吃着我送到他手中的食物,这样的他,令我稍微感到放心。
我们聊了一些近况,还有有关毕业後的话题。但因为方可璇还在回避梁少靖,而总是喋喋不休的江翌凯似乎也因为他们,话变少许多,所以气氛顶多只能达到热络,却无法让人开心的放声大笑。
大概在我拿起第二片比萨时,江翌凯忽然放下可乐,站起身,说要去买酒。
而最离奇的是,没有人制止他。
最後,他提了一袋啤酒回来,二话不说地开了一瓶猛灌,我担心的拉住他的手臂,「好了啦,不要喝那麽快。」
他没有理我,我用求救的眼神望向方可璇,没想到,她竟然伸出手,拿起另一罐啤酒,「江翌凯!我跟你拼了!」语落,她也加入了灌酒的行列。
我无奈的松手,无意间瞥见坐在我对面,梁少靖那写满渴望与郁闷的眼神,他看起来想要喝个痛快,却又不知道在害怕些什麽。我忽然余心不忍,默默伸手递了一瓶酒给他,「你要喝吗?」
「谢了。」他接过酒瓶,也和他们一样,一口接着一口的喝。
我眉头深锁,对眼前的景象充满不解与疑惑。
然後,我听见身旁传来以诺的声音,「哈,你的眉毛都可以拧水了。」
我有些讶异的转头望向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没想到,这个景象竟然能够让他笑出声,我也露出笑容,「真不知道他们平常是累积了多大的压力才能喝成这样。」
「他们恋情不顺,又要准备指考,当然会那样。」以诺小声道,然後用左手戳我的眉间,「好笑的是你。」
「我?」
「想制止他们却又给梁少靖酒。」以诺坏笑,「那表情真蠢。」
听见他的话,我的双颊顿时泛红,没想到以诺刚才都在观察我,「我、我才没像你讲的那样。」
他意义深远的点头,身体向前倾,也拿了瓶啤酒。
梁少靖一看见以诺拿酒,便立刻举起酒瓶,「兄弟,不醉不归。」
「白痴,你以为我们还是国三生啊?」以诺举起酒瓶与他碰撞,接着,两人竟然毫不犹豫地将整罐啤酒一饮而尽。我与大哥瞪大双眼,无法相信他们竟然这样喝酒,而方可璇与江翌凯见状,竟然也喊着要一起乾杯。
他们一瓶接着一瓶,酒瓶一空,就一定会有人自发性的跑下楼买,场面逐渐失控,气氛却又因为酒精而逐渐升温。
最先喝醉的是江翌凯,他一边跳舞,一边大声嚷嚷,讲了一堆我们听不懂的话。
然後是梁少靖,他没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还故作洒脱的大声逼问方可璇喜欢的人是谁,而方可璇还保有一丝理智,一下说自己喜欢餐厅的大厨,一下说喜欢我或是以诺,但就是不肯说出梁少靖的名字。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在一片混乱中,我找不到以诺的身影,这才发觉,他与大哥早已不在客厅。
我放下他们三个,往以诺的房间走去,要敲门之际,听见从叔叔房间传来的说话声,我停下动作,无声地推开关了一半的房门,往里头望去。
大哥手持两个黑色垃圾袋,背对着房门,以诺站在他身旁,两人没有说话,安静地盯着叔叔与阿姨生前使用的化妆台。
我停顿半晌,才敲了敲门,道:「大哥,以诺。」他们闻声,同时转头看我,我走进房间,「你们在收拾叔叔与阿姨的房间?」
大哥握紧垃圾袋,「是啊,他们都走了,我们决定把他们的东西全都清理掉。」
这应该就是他们今天要办的事了吧?我点头,走近他们,「需不需要帮忙?」
大哥思索片刻,又转过头望向化妆台,「先不用。」他轻声回应,「再等一下子。」
我将视线移到化妆台上,桌上布满灰尘的化妆品早已过期,没有人用得上,却也没有人舍得将它丢弃。
化妆台左侧,是叔叔的电脑桌,桌上凌乱的资料与文具,看得出叔叔生前的忙碌,但在电脑附近的区域,却连一点灰尘也没有,一家人的照片、以诺与大哥儿时的个人照、叔叔与阿姨的结婚照,全都整齐的摆在桌面上。
大哥伸手拿起照片旁的一个陶瓷公仔,「呵,他居然还留着。」
我望向大哥手中男孩形状的公仔,它的颜色有些不均匀,甚至有些涂出外框,仔细一看,才发觉这是一个DIY涂鸦公仔,我不禁莞尔,「这是大哥以前画的?」
大哥露出一丝哀伤的笑,「嗯,小学的时候,全家一起出去玩,他们买给我们画的,没想到爸竟然留到现在,我都忘了有这个了。」
我看向摆在桌上的另一个陶瓷公仔,忍不住笑出声,「哈哈,这个是怎样?颜色全都混在一起,根本分不出脸跟身体了嘛!」我望向以诺,「这是你画的?」
他撇过头,「嗯。」
「你是想给它穿迷彩服吗?」
以诺轻轻瞪我一眼,「我那时候不想画,是他们逼我画的。」
闻言,我笑得更开心了,「所以你就给人家乱涂?哈哈,你这烂脾气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
大哥放下手中的公仔,眼神写满了思念,「现在回想起来,爸那个时候好像觉得以诺生气的模样特别好笑,所以现在才会如此珍惜这些公仔吧?」
「幸好那时候画了。」以诺轻轻丢下一句话,迳自走到衣柜旁。
我与大哥相望一秒钟,然後也跟着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