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队胜利的欢呼声此起彼落的响起,我将排球扔给下一场的同学,一边擦拭额上的汗珠,一边往洗手台走去。
以诺好像也刚打完一场激烈的球赛,正将自来水往自己的脸上泼,我开口唤他,「刘以诺,昨天晚上怎麽样了?」
他关掉水龙头,随意抹掉眼上的水珠,「什麽怎麽样?」
「阿姨啊,她到底是怎麽了?」
「喔,我回去之後就慢慢恢复平静了。」他撇开视线,陷入沉默。
我仔细盯着他的脸庞,深怕错过他闪过的任何一丝情绪。他察觉我的视线,便毫不避讳地与我对视,此刻,他凝望着我的眼神与平常完全不同,彷佛将他的坚强与脆弱同时投射於双眸中。
「以诺?」
「她生病了。」
我不禁惊讶地问道:「什麽?」
「忧郁症。」以诺的眼神依然没有移开,但是,我却再也无法从他的眸中找寻到任何情绪。
我激动地拉住他的左手臂,「怎麽会?为什麽阿姨会得忧郁症!?」
以诺沉默片刻,接着,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呵,因为我爸吧。」
我不明白他在笑什麽,更不明白他此时的心情,我下意识地抓紧他的手臂,他轻轻抽开身,转过头,我只能看见他无声的侧脸,担忧的问:「你还好吧?」
「我爸妈从以前到现在总争吵不休,他们只要一有接触,就一定会吵起来。我爸可能是再也受不了了,最近这几个月,他开始晚归,甚至是整晚都没回家。」以诺低下头,望向自己的球鞋,「现在,换我妈受不了被我爸这样的对待,所以生病了。」
闻言,我的胸口感觉沉甸甸的,一道道酸涩滑过我的心尖,我将双手摆在身前,不安的抓紧自己的右手食指。
以诺旋过身,看见我的模样,便耸肩道:「这没什麽大不了的,她又不是死了。」
我望向他那无所谓的神情,无论是他的眉宇之间,还是双眸或者嘴角,都无从读出他此时的真实情绪,不知道他的表情是伪装出来的,还是如同脸上一样坚强?我在脑中努力寻找他平时的所有表情,想要尝试了解他是否只是在逞强。
以诺平常都摆些什麽表情?遇到这种事情时,又是什麽样的心情?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对於他的一切,我彷佛全然不知,而站在我眼前的他,犹如陌生人一般。
「你真的觉得没什麽大不了的吗?」我的嗓音有些沙哑。
「嗯。」
我顿了顿,轻声哀求,「你能够告诉我你到底是怎麽看待这件事的吗?我不懂……我不懂你现在的心情。」
他依旧凝视着我的双眼,眼神却逐渐冷却,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扩大。
直到下课的钟声响起,他依然没有给予我任何回应,默然转身,往操场走去。
以诺用沉默代替了回答,是啊,这就是我所认识的他,那个自尊心强、不喜欢表露出自己脆弱面的他,虽然在提出要求之前,就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但我的心里还是不禁萌生出一股强烈的落寞感。
「下次吧。」
我的耳边传来他声如细丝般的回答,我吃惊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只能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以诺微微转过头,嘴角所勾勒出的一抹温暖笑容,肯定了他刚才迟来的回答。
***
放学後,我用了千方百计,终於让方可璇独自留下与以诺打球,而我则要去完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站在母校门口旁的大树後面,寒风徐徐吹来,我双手环胸,仔细盯着校门口,学生们几乎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却还没见到蔓蔓的身影。
她该不会是在我来之前就走了吧?可是她平常都那麽晚才回到家,不在学校的话还有可能去哪呢?
我迈开步伐,若无其事地走进校内,绕过圆环後,我往中庭走去,一片嘻笑声传入耳中,我走向声音来源,拐个弯後,一群学生以及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刻映入眼帘。
大概有五、六位女学生,全都背着书包,围绕着蔓蔓,一位女学生一边骂着难听的字眼,一边猛力来回拉扯蔓蔓的头发,另一位女学生则将她的书包与外套扒掉,丢到一旁,任由其他人将书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
虽然早就猜到蔓蔓在学校遭受霸凌,但一见到这副景象,我仍然不敢置信。
她们开始对蔓蔓拳打脚踢,将她踩在地上,大声对她斥喝,我简直是气炸了,将书包往地上一扔,便奋不顾身地冲进人群中,与她们扭打成一团。
她们全都震惊的瞪着我,不明白我是哪里冲出来的疯子,「你是谁啊你!?干嘛突然冲出来打人啊!?」
我回吼:「我是陈蔓蔓的姐姐!你们凭什麽欺负我妹!?」
蔓蔓快速的将自己满是泥土的外套穿好,害怕地站起身,「姐姐……」
「蔓蔓,你别怕。」
我会保护好蔓蔓的,就像大哥保护以诺那样。
听见我的身份,她们并不打算停手,似乎想倚仗她们人多势众,继续朝我叫嚣。我顿时失去理智,直接往其中一位学生的脸上挥,拳头就这样紮实的落在她脸上,鼻血缓缓从她的鼻子里流出。
其他人见到眼前的景象,便同时跑往前,合力将我箝制住,甩了我好几巴掌。
我吃痛的拼命抵抗,晃眼之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方可璇为什麽会在这里!?
这里可是学校里面,她不可能只是偶然路过这里,所以,她一定是整路偷偷跟踪我吧?
她与我四目交接,在我认为能有一丝翻身的希望时,她竟然移开视线,转过身,背对我。
怎麽回事……?
她……不打算向我们伸出援手?
我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正逐渐冷却。
我紧紧闭上双眼,蔓蔓的哭泣与喊叫声已经传不进我的耳中,身体上的疼痛也比不上内心的那股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