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鬥魚的眼淚 — chapter 01【十一歲】──背叛的滋味

差不多要上课了,我立刻从厕所返回教室,在经过川廊时,听见一阵骚动。

「哈哈哈!废物就是废物!」

「唉呀,裤子都没穿在身上,不害羞吗你!」

一群无聊的同学们,正围着一位只穿着内裤的男生,不只对他恶言相向,甚至是拳打脚踢的。

我心头一凛,不想蹚进这浑水里,但是、但是,那个跪在地上的男生看起来实在是好惨!

「咦?那不是陈双双吗?她正盯着我们这里看欸。」其中一位男生发现了我。

我紧张的後退一步。

「她会不会对我们怎样啊?我们是不是该停手了?」

「哈哈哈哈!不用、不用,她啊,以前可是被称为『冰霜』的冷血女孩,绝对会漠视我们的啦!」

我闭起双眼,是啊,我虽然对许多事情都漠不关心,但我还是有正义感存在的,只是,他们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又都是男生,我怎麽可能打得赢呢?

我下定决心,转过身,决定要去通报老师。

「哈哈哈!看吧!她果然漠视了!」

倏地,有一只手将我推开,我踉跄的站稳脚步,还没搞懂发生什麽事,就先听到一群人的吼叫声。

我瞪大双眼,那个将我一把推开的人正是刘以诺,而他现在正和那群男生扭打成一团,他猛力的揍了一拳他们带头的老大,身旁的小弟也开始毫不手软的朝以诺猛攻,虽然以诺很强大,但是他们的人数优势,让他处於下风,他挨了一拳又一拳,即使是这样,他的眼神依然炯炯有神,继续反抗着他们。

「啊啊!有人打架!」对面的女学生看见了,立刻惊叫出声,旁边的同学则是立刻跑去找老师。

我终於回过神,虽然,自己非常不想与难懂的以诺有多余的交集,但基於我们是邻居,又基於妈妈要我多多照顾他、关心他,所以,我多少还是要阻止他们继续痛殴他吧?毕竟,我也不想他发生什麽不好的事。

我低下头,咬紧牙关,硬着头皮跑向前,却迎面撞上一个人,「啊!」我跌坐在地上。

那人不发一语,以最快的速度跑开,我微微蹙眉,向前一看,发现他的下半身只穿了一条内裤,我猛然站起身,朝他大喊:「喂!你等等啊!」他不理会我,继续拔腿狂奔,我不断的喊,直到他的身影彻底地消失在我眼前。

他不就是以诺冲向前保护的男孩吗?他就这样跑了?

我回过头,老师早已赶到现场制止了这场架,我望着以诺那惨不忍睹的脸,他就为了一个胆小鬼被打成这样?

果然,世界充满了背叛,对别人付出的越多,伤害越大。

下午,以诺的妈妈和其他家长一起被叫来学校,不用想,撇开大家都不知道的那个内裤男,先动手打人的是以诺,所以,必须向人不断赔不是的,也是以诺的母亲。

「欸,双双,以诺为什麽和人打架了啊?」姿华坐到我身旁。

「对啊,而且还是一群六年级的欸。」筠婷也跑到了我的左边。

在班上,我有几个朋友,她们想要和我分享什麽,我就听什麽,并不会主动去了解她们,也不会对她们冷淡或是拒绝聆听她们,我和她们之间,刚刚好,不会太深入,也足够互称为朋友。

升上小五後,我非常「幸运」的与以诺同班。

他在班上,也算是有一群玩乐的朋友,时常一起打屁以及恶作剧,但他在那群人之中,算是最低调,也是最常忽然搞失踪的人,就算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又在同一个班级里,我却还是完全摸不透他的个性。

我移开视线,「不知道。」

「你怎麽可能不知道,你和他不是青梅竹马吗?应该非常了解他吧?」

我回忆起刚才的种种,我是不是该去为以诺辩护呢?虽然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但他应该是为了保护内裤男没错吧?

我缓缓站起身,「他是个怪人啦,我不怎麽了解他,快上课了,我先去趟厕所。」

闻言,她们俩愣然的点头,目送我离去。

一走出教室後门,以诺的身影马上映入眼帘,我盯着他那张青紫的脸,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满脸不悦,只看了我一眼,就从我身旁走过。

我立即转过身叫住他,「刘以诺,你说了吗?」

他微微转过头,「放心,没说你在现场。」

我皱起眉,「谁问这了?我问你有没有说出你是为了帮内裤男啦!」

他闻言,耸耸肩,「没有啊。」

我不可理喻的瞪着他,「为什麽不说?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结果却变成你要向他们道歉,这样不对吧?」

「哼,不出手救人的你没资格教训我啦。」语毕,以诺不再理会我,直直地往教室里走去。

我呆愣的站在原地,几秒钟後,胸腔燃起一股火。

谁说我不出手救他的?我当时要去通报老师,明明是他一把把我推开的,这样想起来,我倒还真庆幸自己没有出手相救,谁想救一个就那样落跑的胆小鬼啊?我看他是活该被打吧!

我气愤地上完厕所,回到教室里,没有和姿华与筠婷多说些什麽,只是恶狠狠的瞪着以诺的背影,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他总是爱说些难听的话,令我气得牙痒痒的,同时,我也气自己从小到大总是轻易的被他影响,他做出的奇异举动或是他说出的话语,总让我无法保持平静。

恍眼间,今天就这样过去了,在厨房里,我向妈妈抱怨以诺,「亏我那时候还要冲向前去阻止他被围殴欸,之後还关心他有没有帮自己喊冤,结果勒!他竟然这样骂我!真的是很奇怪欸!」

妈妈轻轻摇头,「你最後还不是没有帮到忙,不管是那个被霸凌的孩子还是以诺。」

我撇撇嘴,「可是我是有心的啊,以诺只是在我叫老师之前冲出去而已,我之後要去帮忙以诺时,又被那个内裤男撞到,没办法啊。」

妈妈把碗筷塞到我手中,「好啦!去外面摆好碗筷啦!」

我无语地往餐桌走去,把一副副餐具摆设好,当我摆到第五副餐具时,回过头望向正在端菜的妈妈,「你都准备好以诺与大哥的份了?他们又不一定会来吃晚餐。」

妈妈轻轻把红烧牛肉放到桌上,「又没有关系,为他们准备饭菜是会少一块肉吗?」

我把第六副餐具摆到桌上,「可是他们总不能永远都在我们家吃饭吧?是要把我们家吃垮才甘愿吗?而且他们也不是真正的家人。」

听见我的话,妈妈顿时勃然大怒,「陈双双!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以诺与以炫是我们的家人,并不是有血缘关系才是家人,况且,妈妈不是叫你要存着感恩的心,多多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吗?怎麽可以抱存这种自私的心态啊你!」

我皱紧眉头,不懂妈妈口中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更不懂为什麽她总是一昧的要求我多帮助别人,帮助别人是很好,不过也不能超过自己的能力所及吧?

她叹口气,「你今晚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不要总是吝啬给予别人帮助,我去里面端菜,你去叫那两兄弟来吃饭!」

我烦闷的将筷子放下,缓缓地朝客厅走去,我或许是不该嫌他们会把我们吃垮啦,但是他们也的确不是我的家人啊,总不可能让他们白吃白喝的,直到我们自己经济拮据吧?

我望向正在写功课的蔓蔓,「蔓蔓,吃饭了。」

「好。」她放下笔,嘴里哼着轻快的歌曲,往里面走去。

我朝她的背影喊了声:「蔓蔓。」

「嗯?」

「在你心中,以诺与大哥是我们的家人吗?」

她歪着头,「不是本来就是吗?」

「可是他们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喔,这样一样是家人吗?」

「嗯!当然罗!他们永远都是我的家人。」她露出温暖又灿烂的笑容。

我不解的点点头,见我没有答话,她调头继续往饭厅走去。

难道,全家人真的都已经将他们视为家人了?明明没有血缘关系,怎麽能够这样无条件的接纳与付出?所以,不正常的人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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