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何咏婕而言,她的高中生活除了高一以外,全部都是黑白的。
不,或许正确的来说,应该是就连高一的那些快乐对她来说,也几乎都是斑驳的。那一种被高高的捧在手心上,然後再狠狠地丢下的感觉,只是让这些欢乐的片段看起来格加的讽刺,导致这些回忆即使曾经是让她感到愉悦的,现在想起却反倒显得自己有多愚昧。
因为太多、太多的事情是她不敢也无法去面对跟承担的,当那些流言蜚语不胫而走地抨击着她脆弱的心灵时,她只能假装什麽也没发生,因为她坚信着只要能够努力的撑到毕业,只要一毕业等到她念大学,她就可以逃离这些痛苦,何况这些大多都不是事实。
虽然有些时候,就连何咏婕都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如同那些人所说的,那样的不堪,可这些假想通通都会被唯一还愿意相信自己的挚友郑苡慈给歼灭。
只能说好险,好险何咏婕的高中生活还有郑苡慈的存在,她才得以处在那一片极度阴暗得不到一丝希望的地狱中,看到一点点阳光。
如果说没有郑苡慈的话,何咏婕大概也没办法走到今天这一步吧。
「喂,是苡慈吗?」
「嗯,是我。」
话筒另一端的声音貌似有些疲惫,何咏婕换了个姿势,对着另一端问,「你怎麽听起来好像有点累啊?昨天又打工到几点?」
郑苡慈的家庭经济状况不是很理想,所以自从大学学测申请入学一放榜後,她就连忙向就读的高中请了长假,找了两份打工希望能多赚点未来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没有啦,是刚刚电视有点无聊害我有点想睡觉。」
何咏婕知道这个说法肯定是郑苡慈在逞强,她总是不喜欢让别人担心,一个人把自己所有的情绪压抑在心里,只有等到她真的承受不了,或者真的想说的时候,她才会把这些痛苦释放出来。
「那你呢,在干嘛?怎麽这麽有空还打给我。」
「我是要跟你说,成绩出来了,如果没意外的话我们又可以当同学罗!」
「真的假的,这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吧!你成绩这麽好,学测的事情完全只是个意外,你绝对有念T大的实力。」
「这都多亏有你,要不是你……」何咏婕一闭上眼,学测前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彷佛还历历在目,「我可能没办法坚持到现在吧。」
「别说了,这些根本不算什麽,我们是朋友啊,本来就应该要互相帮助的。」
「他们也说过同样的话。」带着无奈的苦笑,何咏婕的话才一说出口,她就後悔了,她知道她的这句话绝对会让郑苡慈不开心,可是她却不知怎地一个冲动就把这句话随口说出了。
在这个等待着郑苡慈回话的片刻,何咏婕觉得时间过得彷佛有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煎熬得她都想要找个洞钻进去像个鸵鸟一样逃避这一切了。
终於,她忍不住了,「对不起。」
「为什麽要道歉?」隔着话筒,何咏婕可以想像此刻郑苡慈脸上那紧紧揪成一团的眉头有多深。
「我……」抿着唇,何咏婕缓慢地开口,「因为我让你不高兴了。」
「咏婕。」
「嗯?」
「你知道我为什麽一直没有离开你吗?」
「为什麽?」
「因为你总是不懂得保护自己。」郑苡慈的语调平稳的说出了这个让何咏婕有些吃惊的答案。
她以为郑苡慈的答案会比较接近「出自同情心」这类的回答。
「怎麽这麽说?」微微颤着下唇,何咏婕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树叶随着风阵阵吹拂而坠下的景色发愣。
「过去的你是因为他们而受伤;但现在的你看似是因为那些回忆的束缚而痛苦,事实上却是你自己在伤害自己。」
「因为你还是放不下他,对吧?」
「我没有。」毫不犹豫的,何咏婕在郑苡慈的尾音落下後便立刻回应。
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欺骗过自己太多次了,自欺欺人的下场就是弄得自己到底是在说谎还是在说实话她都无法分辨出来了。
她以为只要说服自己已经放下了,就可以真的忘记他,可是其实每一次的说服都只是让她更加的想念他,即便她总是否认着,可郑苡慈明白何咏婕不过就是在逞强,她是不可能这麽快就放下他的,即使事情已经过了这麽久,依照何咏婕这个总是把自己困在回忆的死胡同里的个性,她怎麽可能真的就这样忘了她曾经深深爱过的男人?
「不要这麽快就告诉我答案。有时候太过直觉的反射回应,只是因为你习惯性的想要保护你自己罢了。」郑苡慈的话让何咏婕听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晚点还要打工,先不跟你说了,有空再约吧。」
跟郑苡慈结束通话後,何咏婕独自一人看着手机里一张两年多前的合照陷入了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