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手托了托肩上的书包,另一手随性地插进口袋,赤羽业看向随着前进的步伐在视野中阔得越来越大的校舍。
眯了眯眼,赤羽业心中一面怀抱着疑惑一面加快脚下踏步的频率。
真如同在椚丘本校的那些优等生口中所说,这个位於偏远後山山顶的老旧校舍外表破烂、内里阴森,虽然校舍门口种了一排小巧可爱的花朵,但仍无法跟本校那开满着亭亭玉立、色彩鲜艳、绽放美丽花儿的花园相提并论,也不能藉着这些屈指可数的点点色彩来掩饰这栋校舍的疮痍。
「从今以後就要在这儿上课啊......」
赤羽业自言自语般喃喃着。
「嘛......我也是不怎麽介意啦。」
毕竟来这儿的主要目的是——
肩膀忽然感觉到一阵轻触,打断了赤羽业心中的自白,他扭头去看,发现是一名将过长的水蓝色头发竖成两撮顶在头顶的少年。
「业君?你怎麽会来这儿?」
掩藏不住兴喜吃惊的神色,蓝发少年的嘴角勾起困惑的弧度。
「啊,是渚君啊,原来你也在E班?」
「是啊。」
潮田渚乾笑着呵呵了两声。
「成绩跟不上大家就来E班了。」
一脸无奈,让赤羽业想起从前有段很短的时间,自己常跟眼前这位蓝发少年走在一起,後来却因为他更加频繁的翘课、打架、闹事,而导致两人渐渐疏离。
如今再次遇到也没什麽好觉得尴尬,赤羽业伸手绕过少年的肩膀,一把扣住他的脖子。
「好久不见啦渚君,以後还请多多指教~」
面对久违的懒洋洋语气,潮田渚只是再次无奈地笑了两声,接着他一转认真的语气,彷佛是担心赤羽业又打哈哈地敷衍过去。
「业君怎麽会来E班呢?我记得二年级你是在A班啊?」
「就是那样啊,打架。这次把别校的打成大猪头送医院了哦,结果就被理事长撵来E班了。」
没思索太久,赤羽业不急不徐地道出理由。
接着嘿嘿笑了下,又说:「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救活呢~」
默默听着的潮田渚不知是该为此表露见怪不怪的反应,还是该对眼前这位不改当年放荡不羁的性子,依旧闯遍椚丘校园的学园恶霸好好念念几句。
「不说了,当下我的导游吧。」
赤羽业就这样忽视掉潮田渚的反抗,拖着这半路出现的无害小动物进到了传说中的END之E班校舍。
*
熟悉的上课钟声在这不熟悉的地方响起,赤羽业坐在位於最後一排的座位上,用手托着下巴、打量着陆陆续续进入教室的学生们。
看着这些要在往後的一年里相处、互相扶持的同班同学,赤羽业并不对其怀抱任何情感,内心没有一丝波澜,即便这里有之前就认识—还能说是挺熟稔—的朋友,他也没有升起想要藉由再次跟对方待在同一个班级,进而挽回从前彼此的友谊的念头。更何况对方早已不需要他这位朋友了—赤羽业看到蓝发少年正扬着毫无防备的笑容,对着一位和他一样将头发盘在头顶的少女笑着,两人极为相似的发型几乎要让人认为他们是一对兄妹,只不过少女的发色是如树梢上头的叶子一般,纯纯的釉绿色。
他只是静静望着眼前与自己毫无瓜葛的和乐画面,默默等着那个他日日思念、期望印入眼帘的身影。
也许已经慢慢的察觉到,心底早有一块位置没经过自己同意就已先为那名少女保留了下来。
但此刻的他已不会再有任何困惑、疑虑,因为他明白了是少女改变了他,让他能拥有这般丰富的情感,尽管这些多元的情绪从来就只在她面前展露。
就在他准备将兴意阑珊的目光转移至窗口外时,忽然出现一抹在这还未完全适应的空间里显得太过於熟悉的艳紫。
啊......
内心在瞧见她时,又一次怦然心动。赤羽业屏住呼吸、眼睛瞠得大大的,生怕一个吐气、一个眨眼,好不容易被他给逮着的她就会再次无声无息的消失,不留任何一点让人搜索的痕迹。
目光从对方踏进教室那刻起就紧紧盯着,他看着奥田爱美浅浅垂着脑袋,移动着步伐往他这儿走来。赤羽业只得僵直着背脊,动都不敢动一下。
但就在奥田爱美走到他的位置前方时,忽然停下脚步,看都不看他一眼,迳自转身坐到他斜前方的椅子上。
脑袋「嗡」地慌了一刻,担心着对方是不是看见了他?是不是故意忽视他?是不是......还在生气、还未走出那天被他所造成的伤害?
一整天的时间下来,不管奥田爱美是否真的注意到赤羽业这特显眼的存在,她都没有多加理会。唯一一次让赤羽业知道对方其实是有发现他,只不过刻意不表现出来,是在他当着全班的面自我介绍时——
「赤羽业,之前是A班,没有喜欢或厌恶的事物,除非你来惹我。不需多多关照。」
站起身将手插进口袋,他的嘴一开一合的吐着毫无阴阳顿挫的字句。说完後随性的坐回位置上,一脸不在乎,他这副模样好似重返了还没遇见奥田爱美之前、那冷漠疏离生人勿近的样子。可尽管面露毫不在意的轻浮表情,眼睛却在说话时,一刻也不离的紧盯着前方坐在位置上、缩着肩膀低着头的娇小背影上。
而被赤羽业紧紧瞅着的奥田爱美在听到他低沉的嗓音道出第一个字时,原先拱着的肩膀猛地抖了好有力的一下,像是着实被吓到了,但还是没有回过头,连斜眼偷觑都没有。
看到她过於夸张的反应,从进教室看到她直至现在一直期待着对方能有些表示的赤羽业感到相当吃惊与兴喜,并放松了自从两人争吵过後就一直憋着到现在的紧绷情绪。
因为他发现了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人在瞎紧张,对方还是有把两人的事放在心上,在意着。赤羽业自作多情的扬起嘴角,在心中窃喜着。
放学後他去见了E班班导,如理事长告知的一样,是位非人类的生物。整个身体的颜色都是黄色,头颅是没有半点棱角的圆形,从袖口探出来的不是笔直有肌肉的手臂和五指分明的人类手掌,而是两条同样是黄色的、看起来软软黏黏的触手,正发出类似「黏滑黏滑」的声音朝赤羽业伸来。
在赤羽业的眼中见到的是这景象:黏呼呼、状似章鱼却自称「老师」的生物坐在办公桌前的旋转椅上,在听到他踏步跨进门槛的刹那将椅子旋了过来,脸上弯得像新月的嘴巴接着印入眼帘,而後流出「蠕噜蠕噜」般的笑声。
没有犹豫,赤羽业立刻满脸黑线莫名无奈起来。不过他并没有被对方这非正常生物的样子给吓着,反而开始好奇到底是什麽样的基因构造能生成这副模样。
「以後为师就是你接下来初中三年级的班导师,请多多指教,赤羽业同学。」
黄色的脸庞上那永远都弯着两边嘴角的嘴巴,让人无法从外表看出对方此刻的情绪。
赤羽业在今天的课堂上得知这老师没有一个正确的称呼,所以全班的同学合力帮他取了个有点儿让人叫不出口的羞耻名字:杀老师。
如果是平常,赤羽业一定会让本能里的小恶魔挥舞着鲜红色的小尾巴,吐出句句调侃的话来取笑这位老师。但唯独今天的他没这兴致,摆了摆手,他随意的回应道:「不用特别费神来关照我,我不需要,好好看着你其他更急需帮助的学生吧。」
说完他就将书包反手垮在肩上,连声再见都没说就踱步走出教室办公室。
正准备往校舍门口走去,他就听到了类似玻璃瓶相互碰撞所发出的「铿锵」声响。这铃铛般清脆的声音窜进他的耳膜、敲响了某段令他无法淡忘也不可能忘记的美好回忆。
从第一章到现在,每一个段落的字数是有增无减,以前的我真混(现在也是好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