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文长长的,所以分成三段丢上来ㄛ!(・∀・)
圣诞节前夕,雪花纷纷降落在日本的每个角落,街道上五彩霓虹的LED灯亮花花地闪烁个不停,连同嫩白的雪花为这平常总是繁忙的城市街角点上几抹缤纷的色彩,也带来一丝令人忍不住停下脚步、怠惰个几秒的慵懒氛围。
一口暖气才刚呼出口,便遇上冷空气凝结成水蒸气,化为一团白雾袅袅升上夜空。
赤羽业双手相互摩擦着以达到取暖效果,拱着肩,他发冷似的将脖子往围巾里缩了缩。
「今年的圣诞节好像特别冷啊......」
自言自语地说着又吐出一口白烟,他仰头看向只剩下纷纷雪花和点点星芒闪烁着的夜空,顿时有种孤寂感油然而生。
但他很快甩掉随之而来的复杂情绪,工作时可不能被易喜易怒的心情给打扰了,到时一个出差错,全世界的人可就要他吃不完兜着走。
他的工作虽然一年只需出勤一次,工作内容说复杂也称不上,说简单也还不到,但却是个需要花费体力、智力、脑力的一项工作。而在无须上班的其他日子里,不代表他就能闲着,在其他时刻,他分分秒秒观察着周遭的人们,记好他们的长相、喜好、个性,再加以安排,等到全年唯一一天的上班日,这一年里的计画就要开始实施了。
好吧,确实是个很麻烦、复杂、累人的工作。
而一向讨厌繁杂的赤羽业却愿意接下这份工作,并尽忠职守的持续了15年。
是什麽有趣的工作能让他坚持了这麽久,还使他在工作结束的下一刻就期待着明年的今天快点来临呢?
「该工作了。」轻轻地道出这句话,他弹了个响指,消失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下一秒,他凭空出现在空无一人的马厩前。
赤羽业左看看右瞧瞧,没看到任何身影也没听到任何声响,他拢了拢灰色的围巾将挂在胸前那抹灰甩到後头去。
他踏步向位在马厩旁的小木屋走去。这栋两层楼高的木屋看起来已满布疮痍,壁面上长满杂草,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整理。
赤羽业想了想,自己上次回来这里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他伸手推开老旧的木门,门边连接着墙壁的卡榫正「咿呀」怪叫着欢迎他的到来。
灰扑扑的尘沙扑面而来,却没有阻止赤羽业继续向前的步伐。走至屋内,他先朝右手边迈步,那里是跟餐厅相通的简易厨房,小小的流理台、小小的瓦斯炉、小小的洗水槽,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简单却温馨的样子。
扭头回到客厅,地板上铺着一块毛绒绒的棉料毛毯,赤羽业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剥掉一脚的鞋子往毛毯上踩去。虽然已埋藏着数以千计的尘蟎—而在他的脚丫子触碰到一戳细毛的同时,成千上万的小尘蟎瞬间飞扬起来,在他周围跳着轻拂的漂浮舞—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柔软的绒毛搔着他的脚底板,那种温馨舒适的自在一下子窜进了心头,并且将熟悉的回忆一并带上。
上楼来到这栋木屋里唯一一间的卧室,里面只摆放着一张床舖,虽然同样布满灰尘,却掩盖不掉那朴实的气息。
赤羽业半眯起眼睛,有点儿想沉浸在好不容易才有点温度的蒙胧意识里。但不到几刻,他回神收起那些稍稍不留意便令人感伤起来的回忆。
接着下楼步出了屋外。
一踏出门槛,一声嘶鸣响起,他嘴角微微上扬,朝声音来源步去。
一只鹿印入眼帘,接着是好几只鹿。成群的驯鹿正用鼻孔吐着白烟,见着赤羽业便迅速地团团围了上来,像极了痴痴等待着主人下班归来的忠犬。
赤羽业笑着一一抚摸过每只驯鹿的鼻头,并用低沉却温柔的嗓音安抚着牠们,「乖哦乖哦,见到我很兴奋吗?」
一只公鹿彷佛听得懂他的话语般,凑上前来用鼻子磨蹭着赤羽业的脸颊,惹得他一阵轻笑。又跟几只比较热情的驯鹿嘘寒问暖後,他左右探寻了下,内心接着焦躁起来。
——他没瞧见那只他最为熟悉的驯鹿。从初次接班这工作,那只驯鹿就伴在他身旁,第一次与之碰面时牠还很小,只是只角都还没长齐、毛都还未换过一轮的小驯鹿,而且双方头一次的见面也充满着满满的敌对关系。但牠却是在赤羽业遇到挫折、遭受困境时陪在他身边,最终成为了他重要无可替代的精神支柱。牠也时常在他低潮时静静地聆听他吐苦水,并待他诉说完一切负面情绪後,用湿润润的小巧鼻头毫不吝啬的磨蹭着他的面颊,给他一个充满希望与安慰的吻。
一人一鹿能拥有这无法被任何外力破坏、介入、摧毁的友谊,是因为他们有着一同经历过的心痛、那段共同的回忆。
而这只驯鹿的相伴无疑是赤羽业能坚持着这份工作到现在,并在最後爱上这份曾经使他想放弃、抛下一切的职业的最大因素。
但此刻他却未在这几十头的驯鹿群里找到那他再熟悉不过的毛绒身影。
「尼奥呢?」他急急地吐出那只已是十几年夥伴的名字,但身旁的鹿群不是用鼻头蹭蹭他就是用蹄子在乾稻草地上磨来踢去。
轻轻拨开眼前亲昵靠上来的鹿群,赤羽业掂着脚四处张望。
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别发生了什麽事,他往马厩的室内走去。
拐了个弯来到有屋顶遮蔽的马厩深处,就看到一只壮硕的咖啡色身影侧躺在地上。
赤羽业见到了这景象没再多犹豫一秒就冲上前、跪蹲在那只驯鹿旁。
「尼奥?你怎麽了?」
对方没有抬头回应,他将手绕过大公鹿的颈子,使尽力气把这只足足重达两百公斤却奄奄一息的驯鹿的头颅放在大腿上。他轻轻抚摸着牠头部的毛发—雪白的毛发顶在头上,这搓毛是这只驯鹿最显眼的特徵—细细软软地触感一点儿都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粗犷。
就在赤羽业抱着最坏的打算时,枕在他大腿上的那颗大头忽地抽搐了一下,接着就像人类在打喷嚏般,发出一阵嘶鸣并猛地把直至方才都还紧闭着的双眼撑开。乌黑的眸子骨碌碌的转动着,最後定焦在从上方俯瞰着牠的赤发少年身上。
双方愣了愣,少年是因为驯鹿忽然地惊醒而呆滞,驯鹿是因为从没用过这角度大量少年而紧紧盯着。
接着是一个清爽的拍打声,赤羽业一掌打在腿上这只驯鹿的肩膀上—亲昵又担忧的一掌。
「尼奥!你知不知道你快把我吓死了!」
毫不留情的拨开还想赖在他温暖舒适的大腿上的雄壮公鹿,赤羽业急匆匆地站起身,让尼奥的头狠狠「叩!」地一声撞在柔软的乾稻草地上。
「讨厌我就算了,没必要这样整人吧!」
尼奥可怜兮兮地吹着鼻息,一副无辜样让赤羽业又想一拳打在牠鼻头上。
他颓软下肩膀,放松全身力气似地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接着踉跄了下向後退了几步靠上马槽旁的栏杆。
「你是在睡觉吧?尼奥。」他无奈的叹息着,尼奥跟着撑起身子踏步向前,将鼻头埋进赤羽业的颈窝。
「呿,去你的睡觉!」忽地他啧了一声爆粗口,但下一秒却反差的用手轻抚尼奥。
「你不能离开我啊,你离开的话我会死的啊。」
缓缓地道出这句话,接着他收起莫名涌上心头的酸楚,领着尼奥回到马厩外头的空地。方才还乱成一团的驯鹿群已经自动自发的排成一列一列的整齐队伍。
赤羽业并没有为此感到惊讶,因为这可是他训练出来的鹿群,没有一定的纪律和规矩,哪还能自豪的说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驯鹿群。
将左手搭在尼奥身上,他开口发号施令:「今年轮到第六纵队,排好队伍到外头集合!」
一队约有十只驯鹿,牠们一个跟着一个地转身来到马厩外头。点点白雪缓慢没有规律的落在咖啡色毛发上,远看就像另一种品种的鹿—梅花鹿。
赤羽业转进马厩旁的木屋里,出来时手上多了几个红色的大麻布袋。
他扛着这些看似很重—确实是很重—的麻布袋,将其一一扔上驯鹿们在一旁等着的巨大雪橇上。
呼地吐出一口气,他走上前将连成一体的缰绳系在驯鹿们的颈子上。确认好松紧後,他一个个亲昵拍打已成一排有规律的队伍的鹿群,每一只驯鹿在赤羽业的手掌轻触到牠们的瞬间,就会吐着鼻息将鼻头埋进他的颈窝,有的还会更加友好的蹭着。
赤羽业一一抚摸过队伍里的所有鹿只,接着特别对在最前头担任队长的尼奥交换了个眼神,然後大喊着向待在马厩里头的其他驯鹿打了个招呼,便站上雪橇、握起缰绳,吆喝了声让这庞大的队伍出发向前。
指使着队伍走上木屋後方的跑道,纷纷白雪已把原先咖啡色的土壤和釉绿的小草给掩盖住,成为一条笔直的洁白路面,纯净的白色让人升起一丝舍不得踩踏上去的心情。
赤羽业轻轻挥动缰绳,系在前方的鹿群接收到讯号後,扬起蹄子往前奔走起来。平坦的雪地被踩出一个个混乱的蹄印,虽然纷乱但看起来却乱中有序,因为这个队伍的排列方式是有规律的:最前头当然是队长的位置,接着向後以扇形的形状放射开来,让每一只驯鹿踏过的地方不会被後头的驯鹿踩到,这样在雪地里奔跑起来,才会又快又省力。
鹿群们在笔直地好似没有尽头的白色小径上奔腾,速度越来越快,牠们只增不减地持续加快步伐的频率。赤羽业倾着身以减缓风阻,一面计算衡量着此刻的时速与跑道还剩下的距离。
在最前头的队长尼奥发出嘶鸣的瞬间,赤羽业也同时吆喝着挥舞缰绳,整支驯鹿队伍不约而同的腾跃上空,离开了地面。
赤羽业开口对这次的起飞过程赞赏,并让驯鹿们放缓脚步。
他们现在正往闇黑的夜空奔去。
即使已离开地面,驯鹿们的蹄子还是没有停止,像是凭空踩踏着陆地,但雪橇确实有在前进。
鸟瞰着底下的城市街道,虽然现在已是半夜,但仍有点点星火在之中闪烁着,悄悄点缀这已接近完全黑暗的城市。
俯望近乎静谧的城镇,赤羽业的橘眸被底下的小巧灯火映照出稀稀落落的光芒。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着下面一片的寂静,脸部原先还略显僵硬的表情已逐渐软化,最後流露出一抹浅笑。
他想起了从前有位女孩,这麽对他说:
『我喜欢温柔的人。而我相信,你会是那个最最温柔的,业君。』
脑子接着闪过一些画面,速度极快,但还是被他一张张捕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