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把女儿嫁给你儿子!」
白胖和白爸白妈带了贵重的礼物,请了里长太太当媒人婆,浩浩荡荡去红花家提亲,暴怒的红花爸非常不给面子,把他们通通轰出门外。
「我不会答应的,不要再来了!」
他砰地一声摔上门,门内,红花保守的家族起了争执。
一派以红花妈妈为首,她认为应该让他们两个结婚,白胖看来是个可靠殷实的小夥子。
另一派以红花爸爸为首,他要求红花拿掉小孩,并且和白胖分手!
「两个又聋又哑的人,要怎麽幸福?下个月你就嫁给老王!」红花爸爸铁了心宣布,红花妈妈不可置信,「拜托,老王是你拜把兄弟,他只小你五岁欸!」
「他会疼红花!他三年前丧偶,人很好,又是公务员,虽然人没有白胖长得好看,但他很喜欢红花,愿意为红花学手语⋯⋯」
红花妈妈说不过老公,要出门办事时,才发现,白胖没走,他在家门口跪着,红花陪着他,在一旁哭泣。
白胖跪了足足一天一夜,红花哭得眼睛快要出血,红花妈妈心疼极了,走向铁了心翻看农民历不理门外动静的红花爸爸,他正在看日子要老王来提亲,像什麽话!
「老婆⋯⋯」
「不让红花嫁白胖,我就跟你离婚!」她一把抢过农民历,撕成两半,这可是她结婚二十五年来第一次对老公大声说话。
「水某,不要这样啊!!!!」吓坏的红花爸爸赶紧抢下农民历,「我⋯⋯我是要帮红花和白胖看哪天宴客啦!」
『谢谢爸爸,谢谢妈妈,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和红花开一间馆子,让她过上稳定的日子!』白胖白纸黑字写下自己的心意,红花紧紧握住他的手。
就这样,白胖一肩扛起他和红花,还有肚里孩子的未来。
於是,又一个半月後,白胖和红花结婚了,红花住在白胖老家,白胖努力工作并更加拼命地学习厨艺,所有的薪水除了房租和极少的生活开销,都寄回去给红花,只要休假也一定回老家陪伴她。
白胖的父母也很疼爱红花,红花相信白胖一定可以攒下钱,大多数的时间,她的心情平缓愉悦,和白妈妈一起做家庭手工贴补家用,但她心里默默担心一件事,但她不愿说开来,就怕心里的担忧不断成长、不断变大,最後变成铁铮铮的具体事实。
白妈妈看出她的忧虑,轻拍她的手,「别担心,孩子会很健康的;你和白胖长得这样好,即使孩子生下来听不到,一样有我们的爱,也可以好好长大的。」
又过了大半年,秋风和缓的一日,白胖休假在家,正搂着珠圆玉润的孕妇老婆睡到日上三竿,忽然间,老婆狠狠踹了他一脚,把白胖踹到床底下了啦!
他狼狈地爬起来,困惑着自己做错了什麽,只看见床上的红花抱着肚子,弯着腰像只煮熟的虾子,一只手指着她自己湿了大半的衣裙。
羊!水!破!了!
『嘎~~~!!!』白胖惊天动地的吼声,吓得白爸白妈赶紧冲进房内,三人七手八脚地护送红花去医院。
红花听不见自己疼痛嘶吼的声音,她不知道,她在产台上惨叫声音太凄厉,吓哭了好几个产道才刚开两指的待产产妇。
入院三个小时後,他们的孩子出生了,是个漂亮的女孩,皮肤白皙,大大眼睛红润双唇,根本迷你版的红花!
孩子出生时哭声响亮,盖过所有婴儿室的新生儿,那时只有台北的马偕医院有实施新生儿听力筛检,做完月子後,白胖和红花於是自费带孩子到大医院检查。
「恭喜你们,孩子听力正常哦。」当医师宣布检查结果,白胖高兴得抹抹眼泪,红花激动得肩膀一抽一抽,眼泪溢出眼眶,模糊了视线让她看不见怀中小婴儿的小脸。
白爸爸白妈妈重金礼聘算命师,帮小孙女取了名字,最後选定「白苡茵」这名字。
「你们宝贝取这名字,将来一定能言善道,姻缘幸福,能获众望,成就大业,不准来我这退钱!」算命师挂保证,但这新手爷奶爸妈都知道,小苡茵健康成长最重要。
小小的婴儿,乌黑的眼瞳已经会追索大人的手势,她常常专注地看着父母翻飞的手语。
白爸爸白妈妈一开始担心红花听不见婴儿哭声,白天只有她在家,如何照顾婴儿,还想请一个保姆来帮忙,但是,他们发现,红花看见小苡茵小嘴蠕动,就知道她饿了。
一直到九个月大,小苡茵已经会比自己的嘴,表示肚子饿。
红花鼻子很灵敏,空气中几乎不可分辨的酸味,她皱皱鼻子,就知道小苡茵便便了。
十个月大,小苡茵会指自己的尿布,表示要换布布。
一岁一个月,她开口说话,从此停不下来;她也开始模仿父母的手语,比出更繁复的手势,和父母沟通。
小苡茵要上小学那年暑假,白家亲戚在新竹香城地区的二楼小透天店面要出售,白胖把它买了下来。
『红花,下个月,我就辞职,我们的梦想要实现了。』
『店名叫什麽?』
『有用到我们两人名字的一个字,猜猜看。』
『白胖和红花⋯⋯白花?』
『我还万应白花油咧。』
『那⋯⋯红胖?』
『是聋人白大仁和方靖蓉的店,叫做蓉仁小馆。』
红花高兴地环住白胖的腰,抬头看她的白胖哥。
『我们的女儿也该给她取个手语名字,每次都叫她妹妹,好像也不太对。』
白胖抓抓头,挠挠下巴,看着在沙发上的宝贝女儿小苡茵,她和把拔玩骑马打仗,累到睡得四仰八叉,他似乎有点词穷了。
——什麽样的手语名字,才能形容我们宝贝,多麽漂亮可爱,多麽会讲话,多麽讨人喜欢?取名字时有爸妈和算命先生代劳,取手语名字,我们怎能再仰赖他人?
突然间,红花笑眯了眼,白胖知道她应该有答案了。
她手指像自己的白牙,又比出风吹的样子。
『白⋯⋯风⋯⋯?』
红花点点头。
『这孩子很爱说话,带她出门都自动帮我和外面的人沟通,幼稚园毕业时老师还指派她致词⋯⋯老师说她的声音很好听,虽然我们听不到她的声音,她以後,一定可以靠她的声音,闯出一片天⋯⋯』
白胖将红花抱入怀里,比了个手势。
『老婆,是不是⋯⋯我们再生一个,嗯?』
『不好啦,白风在欸⋯⋯』
『白风每次都睡很熟,可以啦可以啦⋯⋯』
十五分钟後,小小白风揉揉眼睛,翻个身俐落地爬起来,咦,爸妈不在客厅,但卧房里传来爸妈的声音⋯⋯
吼,又来了,她偷笑了一下,站在沙发上大声唱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反正爸妈听不到,而她知道爸妈在「玩一个制造弟弟妹妹的游戏」。
毕竟她实在很想要几个弟弟妹妹呐,人数不限制,越多越好,如果有弟弟妹妹,嘿嘿——她要教弟弟妹妹们每天乖乖坐着,听姊姊的讲话!报新闻!唱歌!
只可惜,这个小心愿,一直没有达成。
白胖和红花不知道,这个搬到香城地区的决定,像是蝴蝶振翅,带来一连串的变化,甚至翻转了另一个小小少年的未来。这个当下,在自家书桌上认真演算数学题目的八岁小少年,还不知道,他的世界将有一天,被一道白风彻底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