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准确指出自己暗卫所在之处的纤指，伊天夜忽然觉得熟悉，几年前也曾对一个女孩上心，那时的「她」跟上官璃一样，做事狠辣，出手皆是招招致命，无人能从「她」手下逃过，傲立屍体堆中，寂静而森冷的侧望，彷佛来自地狱的死神，足以让人屏息。
为什麽她们会这麽像？
是因为容貌吗？不，当时「她」背着身，根本看不清模样。
还是因为气息？这倒是有可能，那麽相似，几乎让他分不清彼此，可也仅仅是几乎，他依然能从这女孩身上发现不属於「她」的感情，比如这份浓过鲜血的绝望，环绕在周身的死寂，以及不把这世界放在眼里的绝对孤傲，都是「她」所没有的。
这样的女孩，比「她」更让人心疼。
「出来。」伊天夜唤出暗卫。
「主子，属下不力……」暗卫果然从紫雪所指的位置出现，一出便急着跪地道歉，竟然被一介女子发现，他还怎麽当主子护卫？
话未说尽，伊天夜跟紫雪同时抬手阻止。
「王妃先说。」
「伊天夜，本小姐不当景王的王妃，只会当伊天夜的妻子。」紫雪摇头，觉得他还不够受教，转头看跪在伊天夜身旁的暗卫，「这名暗卫，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实力到哪个程度，但本小姐跟一般人不同，要察觉出你的位置太简单。」
她面带笑容，自信满满，语落时望向伊天夜，撑着下巴看他，那双黑眸正在为她的话感到迷惑，看来着实有趣。
看样子，尚不算笨。
「伊天夜，想问什麽就问吧。」她也不算坏人，就当指引明路，跟他说答案也无妨，「你是景王，可是这名衔不会永远属於你，真正会跟你到九泉之下的，只有名字而已。」
所以，她这算是默许了吗？
伊天夜睁大眼，为她说的话感到兴奋，总觉得她就在眼前伸手可及之处。
「你不问我为什麽跟你说这些？」微红的俊颜，让她忍不住一笑，心中几分眷恋，并非真动情，但也不若之前平静，「如果你之前说的话是真，我愿意陪你试试，看你是否有能力站在我身边。」
这句话让他受宠若惊。
他还以为要更努力才能得到她的认可，毕竟那时他说完话後，也是有去打听过她的情况，据说很是不满，还动手砍了她院里的桂花树，那可是她母亲生前最爱，她最宝贝的回忆，竟然让她气得直接拿鞭子砍断，害他紧张不已，担心她会认为他轻浮而讨厌，连忙去府库翻出几件衣料给她当礼物，不仅表明他的真心，更是想让全京都知道这人就是他要的。
「这算是同意？」伊天夜战战兢兢的问。
「不是同意，应该算是有机会吧。」紫雪笑得无比欢快，「想要我同意，看你之後表现。」
「要不你直接告诉我，希望我做些什麽吧，这太难猜了。」听她这麽说，伊天夜垮下脸，几乎没了信心，满心委屈，像只受伤的小兽。
这表情，对紫雪很是受用。
她从小看尽人之冷暖，对人无感太久，又发生之前的事，让她更是无情，不过对於小动物，她倒非常关怀，平常也会到处喂食，连意外闯进她家的小猫小狗连一并收养，一方面是她心疼牠们在外面流浪，没个家可以待，一方面是她独自住在别墅里也觉孤独，想有个托付及陪伴。
这家伙好巧不巧刚好命中要害。
今生，她可以什麽都不要，可有些东西是真真舍不得，比如一颗真诚的心，还有无比委屈的模样，要不是因为他是男人，否则她还真想用楚楚可怜来形容这人此刻的表情。
真是的，她该不会真栽了吧？
「乖。」紫雪内心摇头，起身走过去，像哄孩子般摸着他的头，「我不是对你无情，只是我活这麽久，没爱过一个人，也没打算离了再嫁，自然得仔细慎选未来的夫君，省得最後伤人又伤己的，多不好。」
伊天夜默默不语，专注倾听。
「我曾位极巅峰，也曾受尽屈辱，所以不把荣华权位放在眼里，唯一在乎的也就是真心罢了。」紫雪在他身旁坐下，向他倾吐心情，「我爱的人可以追求天下，但他必须要有舍弃天下来保全我的专宠，更必须有除我不爱的真心，才有资格站在我身旁，陪我笑看凡尘。」
听她说完，伊天夜还是没有动静，不知是在思索，还是放空。
「你好好想想。」抛出一句话，她转身离去。
蓦地，她的手被抓住。
回眸，伊天夜抓着她的手臂，低头，不晓得在呢喃什麽，声音微弱，饶是耳力极好的紫雪也听不清他究竟说了些什麽，只隐约听见如果这个词语。
「你说什麽？」
「如果……」伊天夜抬首，眸色坚定，「如果我的宠、我的爱，能让你不再绝望，能让你安心，哪怕会失去一切，我都会给你，只求你不要转身离开，所有的危险和困难，有我帮你扛着，你只需要无忧无虑就好。」
他的声音有如落雷般，打进紫雪内心。
可是没有一点痛楚，反而有种淡淡的喜悦，发自内心，好像春风吹过，带走寒季的冰冷，将生气与活力带进她的世界，又彷佛温煦的阳光照亮黑暗，那痛苦的记忆也跟着消散。
天下之大，唯伊人而已。
如此，还不得她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