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前辈带着小纯躲到一个有遮雨棚的店家外,遮雨棚不大,他让小纯靠里边站,紧挨着她站立。小纯拿握手机的手停在半空中,在阿伦前辈的保护下,她的神情羞涩中混杂着几分不知所措,好可爱。
虽然没有华丽的洋装和别致的鞋子,小纯却是一个惹人疼爱的灰姑娘。
前一分钟还挤得水泄不通的夜市,现在空出好多冷清空间,只有天上落下的雨点愈来愈密集,他们不约而同望向天空,又看着对方,见到阿伦前辈头发因为小小遮雨棚挡不了多少雨而沾上水滴,小纯怯生生伸出手,一次又一次,慢吞吞为他拨下。
老四说阿伦前辈不会笑,虽是若隐若现,但他的确暖洋洋地笑了。
「如果两个人互相喜欢对方,就算不用大剌剌地表示出来,一定可以从平常的蛛丝马迹知道对方的心意。」
胆小的小纯,应该知道吧!连我都看出来了啊……
「喂,小纯,嗯,抱歉,我还是不逛夜市,穿这样太不方便了。」
我一面讲手机,一面步行离开夜市,电话那头的小纯关心着我的行踪,我继续对她说着谎:
「你不用等我一起回去,我还要在外面晃一下,先请前辈载你吧!好,掰掰。」
把手机收好,我抬头面向雷声蠢动的天空,雨点以放射状洒下,渐渐的,梳好的俏丽发型泡汤了,精心化好的妆颜也花掉,更别提这身洋装,因为吸收了雨水而不再飘逸。
还不到午夜十二点,在我身上的魔法却提早消失。
也许,我真的是灰姑娘,只是阿伦前辈不是我的王子,他递出的玻璃鞋,我无法穿下。
纵然我有多麽想将自己的脚塞进美丽的鞋子,王子并不能给所有爱他的女孩都穿上玻璃鞋。
我缓缓朝着住处方向走,大概也得走至少半小时以上,半小时,应该够我沉淀情绪,然後整理笑脸面对小纯吧?路面开始积水,高跟凉鞋每踩过一次,水的湿凉便会从脚底渗入体内,浇熄几分钟前我想见到阿伦前辈的满腔期盼,留下这场雨在我心底愈积愈高,愈下愈冷。
好难过,好想哭,我却有些木然恍惚,失恋就是这样吗?以为会是惊天动地,到头来甚麽情绪也发泄不出来,只想消失到哪里去,不用看见他们相爱的某个地方去。
然而还是有人发现失魂落魄的我。
「喂!」车子喇叭叫了两声,接着有人大喊:「你在干嘛?」
我侧头,蓝色奥迪在路边停住,降下的车窗窗口出现老四的脸。
「你怎麽会在这里?」我诧异万分
「来夜市当然要买消夜。」
这样扯着喉咙讲话太累,他索性熄火下车,撑伞走来,将伞面移到我头上:
「干嘛淋雨?没伞不会先去躲雨?」
我跟着把狼狈的自己打量一遍,尴尬到极点:「我……想早点回去了。」
他还想损我,忽然想到甚麽,改口问:「我刚看到那个单眼皮和你室友在一起,你们没遇上?」
「……」
我犹豫一下,试着掩饰难堪的情绪,轻松以对:
「我有看到他们,不过,临时决定不逛夜市。」
「啊?你不就是为了要让他看你今天的打扮才去的吗?」
「那个啊……後来发现这样太笨了,打扮根本不算甚麽,你看,一下雨,就变成落汤鸡,哈!」
「你有毛病啊?这根本不好笑。」
老四不留情地骂完我,发挥他的绅士精神,脱掉西装,将它盖在我身上,西装比想像中还重,上头暖和的余温立刻包覆我冰透的皮肤,将状似麻木的情感一层层融化。
那温度比预期还要灼热,熨上了眼眶。
老四触见我再也挤不出笑容的脸、濡湿的眼眸,他稍稍暂停动作,端详我。
「你故意不去找他们?」稳笃的嗓音,彷佛早已看透了我。
「……」
「单眼皮喜欢你室友?」
「……」
「干嘛非要一直笑着不可?笑脸应该是给自己看的啊!」
我抿紧唇,眼泪便从模糊的视野滴淌下去。
那滴眼泪宛如洪流开关,伴随心脏剧烈的酸楚和疼痛,泪水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停也停不下来。
我也不想故作坚强,但,别人费心的安慰於事无补,有时只需要大哭一场便能海阔天空。
况且,要哭,也不该是在老四的面前,那太不争气,急得想抹把脸抹乾净,恍然之间,他将我揽入怀里。
这拥抱来得太突然,我怔住,面对积水上一圈圈滑开的小涟漪,脑筋一片空白。
「你……做甚麽……」
老四先是不语,最後学起我的说法:「传送……之类的?」
我想推开他:「我刚刚又不是用抱的。」
谁知他竟连「死不放手」这一点也一并效法,我一时没法挣脱开来,倒听见老四在我湿透的发间低喃:
「这样看看能不能分更多过来给我,我是男生,可以多接收一点。」
又是乱七八糟的论调。我不禁想笑,但,他怀抱着我的体温太温暖,不断催化着眼泪夺眶而出,我将又笑又哭的混乱情绪埋入他逐渐淋湿的衬衫中。
都是老四害的,我原本不会哭得这麽肆无忌惮,是他张开了手臂,说会照单全收,把我那碎得七零八落的心全部收纳过去。
泪水,就像这场春雨,我在痛哭失声中,一滴又一滴地,告别无疾而终的单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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