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儘管如此的我們 — 儘管如此的我們 (17)

【第四章】

~尽管如此,怎麽想念了?~

听说,老四右手伤口拆线顺利,复原情况良好。

还听说,他已经可以生龙活虎地跟乔丹打球。

这些都是听来的,球赛那天之後,我没再跟他见面。

手机里倒是累积不少来自他的未接来电。

偶尔小纯见我任由手机作响,会有想要帮我代接的冲动。

「不要接。」我总算停住收拾行李的手。

她也乖顺收回手,改盯着我看:「你不接他电话,有让他知道原因吗?」

「为什麽要让他知道?」

听到自己简直跟老四没两样的任性语气,不由得心虚:

不接他电话,对他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来说没差吧!」

小纯清澄的目光在我身上静止一会儿,开始玩起我的抱枕:「会打这麽多通过来,不像是没差啊!」

不久,小纯也回她房间整理行李,我反而再次停下动作,朝那支终於死心、不再作响的手机望去,陷入一种无力又矛盾的情绪。

期末考结束,寒假开始,学生们陆续离校返家。

我向清洁公司告假,负责人阿姨说这段期间会安排别人去打扫802号房,我心里暗忖,也许不会再回去802号了。

铁板烧店最後一天上班,大家纷纷互相打探彼此的玩乐计画,有人要去垦丁,有人要出国玩,问到阿伦前辈时,他云淡风清地回答:

「要去不冷的地方。」

连简单的问题都答得这麽神秘。

「垦丁?」

「高雄?」

「赤道?」

「南半球?」

猜到最後,突然有人想到要反问他:「你该不会是怕冷吧?」

於是大夥儿屏住气息,等待答案揭晓。暂停擦桌子的阿伦前辈将大家看过一遍,毫无表情的脸上终於透露出一丝愤慨:

「最讨厌。」

到头来,阿伦前辈到底要去哪里度假,依然是个谜。

对我而言,那不是太重要,比较在意的是,接下来会有一个月的时间见不到阿伦前辈,只要一想到这个未来,都忍不住要开始想念了啊……

还有小西,我最放不下他。最後一天的课辅结束,大家互道「开学後见」,小西的脸始终是愤怒的,他连恶作剧也不做了,从头到尾都待在座位生闷气。

一下课,他立刻抓了我送他的背包走出教室,头也不回。

「小西!等我一下!小西!」

我跑出去追上他,拉住他手肘,他像被什麽会伤害他的东西碰到而甩了开来!

我见到他的脸,是一张快哭出来的脸,饱含被遗弃的寂寞。

这一个月,他爸爸会好好喂饱他吧?寒流来,自己懂得多穿一些衣服吗?还会不会被打呢?

面对那样的表情,百感交集,也只能硬生生吞下这份不舍,我什麽都做不到。

一阵突来的悲伤使然,我上前,一把将他抱得紧紧的,彷佛这麽做就能永远为他遮风挡雨。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小西吓一跳,发怔过後才开始试着挣脱,我一放手,他便一溜烟跑掉。

「小气鬼!」我大声喊出去。

小西在路边停下,回头,抿起呼之欲出的笑意。

「开学後我一定还要再抱一次!」

於是那抹笑意绽放开来,像春天的花,单纯而稚气,他听见我下的战帖中有了再见面的约定。

小西安心了,我却挂念了。

看着返家的车票,会有「乾脆不回去」的傻念头,然而一回神,我已经站在月台,跟一群等待回老家的人们一起张望火车预计要驶来的方向。

真奇怪,因为很清楚火车几点几分会到,所以对它有所期待,很正常吧?不过,为什麽对於完全不了解的人,也会萌生同样的情感呢?

比如,我和老四谈不上熟识,只是照顾他这位伤患一个礼拜的关系,甚至初次接触时还不怎麽愉快,对於这样的人,为什麽会希望自己在他心上的份量……是特别的?

并不是说想要得到他格外的重视,而是在他尝试半熟荷包蛋拌饭的时候、在电梯口要我小心车子的时候、他说我是会保护别人的长颈龙的时候……

我觉得他是真心把我当朋友。

是我太天真了。

手机铃声打断我的愁绪,我放下行李,匆匆从包包中找出手机,来电显示正是老四。

迟疑又迟疑,然後按下接听键。

那一端的老四似乎也没料到这次会打通,有些意外:

「总算接了……喂!你前几天手机故障吗?知道本大爷找你几次吗?」

不过才两三天时间,那霸道的语气居然让我有久违的错觉。我无声张一下口,发现要跟他说第一句话比想像中困难许多。

如果是以前,一定可以不假思索地顶回去吧!

「嗯,知道。」

听见我用两个字就打发他,老四更不高兴:

「你是故意不接我电话吗?你……算了,你在哪?过来找我,我在校门口,五分钟内出现的话就不追究……」

「请你不要再找我了。」

我打断他,并且坚定地说下去:

「听说你的右手恢复得不错,日常生活应该没问题,所以,不要再找我了。」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那麽说,手机那头并没有立刻接腔:

「你以为我又要叫你做甚麽事?就算是,你可以说『不』吗?我的伤口又不是已经完全康复……」

「你只是想整我吧?想对我报仇?这阵子一直使唤我,已经够了吧……」

「你怎……」

「我听见了,你对学姊说的话。」

这一回他安静得更久:「是说过。」

这些日子以来,尽我所能地照应他的生活,原来都不被他当作一回事,更或者,是被当作笑话。

我希望自己可以很愤怒很愤怒,可是有的,只是难过的情绪而已。

轻轻吸气,想要说些甚麽作为了结,最终只是把手机拿到面前,面对上头老四的名字,结束通话。

提起搁在地上的行李,跟上周遭乘客的脚步走向进站的火车。

大二上学期结束了,和老四的交集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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