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這次我們,花開不散(正文完) — 【第五章】03我們的第一張合照

我的计画是这样的,先抵达高雄,再一路北上,到达黄金格指定要去的嘉义觉得书旅,过一夜後,再拜访台中的宫原眼科,而後到台北的阳明山美军宿舍、青田七六等古蹟再利用的知名景点。

虽然行程有点赶,但是要在短时间内拜访这麽多点,才能彻底感受比较出这些景点的异同。

我们一行三人下了车,沿着之字形的步道,攀上打狗领事馆所在的小山丘,向下眺望,海面在艳阳下跳动着金色的光点,远望是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但是,暑假是旅游旺季,小小的步道,游人一个挨蹭着另一个,好不容易买票进入园区内,马雅苹已经喘得哇哇叫,嚷着要找地方坐着休息;正好有一组情侣端着餐盘离开户外休憩区的座位,马雅苹手刀奔向前占住座位,我们放下包包後,马雅苹和我去点餐。

回到座位时,一位拿着团体旅游旗帜的导游大喊,「各位——厕所在门口,二十分钟後集合!」旅行团的大妈大叔们叽叽喳喳经过,原本就很热闹的休憩区,更加不得安宁。

我看了黄金格一眼,忍不住嘲弄他,「这里很有温度吧,虽然,这可能不是你要的温度——人气已经把这里的温度吵到直逼沸点了。」

黄金格强装镇定地点点头,「的确,太吵了点,没有人仔细欣赏这麽特别的建筑,只顾着喝咖啡、拍照、滑手机。」

「所以罗,在商业经营空间,你要的温度是种奢求。」我翻开笔记本,用超快语速报告,「我上网查过高雄市政府和承租经营厂商签的合约,除了一百万的经营押金,所有的员工保险、公共意外责任险、火险、环境清洁修缮、植物绿美化都要厂商负责,水电费则负担三分之二,至於租金,包含了定额租金和变动租金,每个月的定额租金又包含土地租金和房屋租金,分别是申报地价年息的五趴,和房屋现值年息的十趴。」

马雅苹扶额,「我头都痛了,要多少钱,能不能直接讲啊?」

我点点头,「按打狗领事馆地址所在的鼓南段四小段四四二地号,公告地价现值每平方公尺两万多,总面积七百四十一平方公尺来算⋯⋯」

马雅苹推了黄金格一把,「拜托,黄总,你听得懂吗?帮我翻译一下吧!」

黄金格回答,「光是定额租金中的土地租金,每个月至少就可能要六万。」

我微微勾起嘴角,有这麽对得上话的夥伴真是痛快,「是的,还有变动租金,就是每月营业税申报的发票营业总额的十二趴!我们喝的这杯美式,有九点六块要贡献给高雄市政府,而且缴款方式是现金或是转帐,不能开支票拖个三个月。」

黄金格听完这一大堆数字,只是淡淡地问我,「玉清同学,你喜欢这里吗?」

我双手一摊,「经营不容易,古典玫瑰园的老板,说不定也喜欢清幽地喝下午茶,但是,为了缴纳这麽多钱,还是不得不追求人潮滚滚。」

黄金格摇摇头,「我是问,在这个当下,你喜欢这里吗?」我一愣,一时无法回答。

「走了走了!快喔!」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半,数个旅行团撤退,户外空间顿时安静下来。

我看着阳光与树影下,黄金格深刻如刀凿的五官,昂然挺立的气质,今天难得他没有假扮斯文,穿了件简单但尺寸有点太小了点的灰T,贴合他坚实的身形,上臂紧绷精实的肌肉线条完全展露无遗;而开车时戴的太阳眼镜挂在胸口,将领口略略往下拉,露出小麦色的胸口上缘。

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除了蓝子谒和盛子译,我极少极少像这样,想要好好盯着一个男生瞧,更从来没像这样,明明已经盯着一个男生猛看,却怎麽样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

我忍不住第一百零一次感叹,眼前这人,和当年的狗蛋,实在无法相信是同一个人!

再加上他似乎知道太多我和蓝子谒的往事细节,我真恨不得把他送去FBI的侦讯室,把他绑上测谎仪,逼他说出真相。

但是,在测谎前,还是要欣赏一下——黄金格背後是一片树影,树影缝隙透露着海和天的蔚蓝色,我忍不住想,肌肉型男与无敌海景,海边晒小鲜肉,这一幅赏心悦目的黄金印象,可以直接剪进「恋恋高雄」微电影了吧?

突然之间,盛子译那张肖似蓝子谒的面孔紧接着浮现,我想起他疑似告白的那句「只要你可能喜欢上我,我就不介意」——

我有点错乱,也有点不知所措——绝对专注、聚焦目标的黄玉清小姐!你怎麽会同时间让两个男人进驻你的脑袋呢?

这算劈腿吗?我努力思索,不对啊,我还没跟其中任何一人交往啊⋯⋯

这时,马雅苹拿起吸管,在黄金格眼前挥一挥,「看什麽啊?」声音充满调侃意味。

黄金格脸一红,别开眼。

我察觉到,马雅苹意指黄金格在看我,不知是不是白苡茵的话,那套「黄大个喜欢你」的论调,让我觉得,黄金格的视线太有温度了点。

喝完咖啡,参观完整个领事馆和官邸建筑,我们踩着步道离开打狗领事馆,山下园区挤着好几个旅行团,前方窄窄的哨船街已经车流堵塞。

我走在最後面,不忘拿手机拍一下步道景色,同时思索两个男人的两句话——

梦里的蓝子谒问我,「你可曾坐在那些古蹟咖啡里,好好地欣赏那些建筑空间,好好享受一杯咖啡吗?」

黄金格也这样问我,「你喜欢这里吗?」

这是巧合吗?

待在户外休憩区短短的二三十分钟,很难得地,我伴着咖啡香却没有忙着打报告,我有点不习惯,却也不得不承认,旅行团撤退後,红砖建筑、碧绿树影、蔚蓝海天,我的脑袋暂停运转计算,空气闻起来也有股恬静的感觉,平常不时泛酸闹脾气的胃,也安静了下来。

「来,笑一个——!」一支自拍棒从我耳旁穿过,我反应敏捷闪开突击的自拍棒,却没注意到脚下踩着石阶的边缘,眼看就要重心不稳跌倒,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我,我还是脚滑跌进手臂主人厚实的胸口——我定睛一看,主人穿着灰T,挂在颈下领口的太阳眼镜,硬是被我撞到掉落地上。

是黄金格!又是黄金格!我到底要跌进总裁怀里几次?

我弹跳开来,捡起地上的太阳眼镜,眼镜脚已歪了一边。

「对不起,我买一副新的给你⋯⋯」

黄金格看一眼车潮,夕阳为他棱角分明的脸孔镶了一道金边,他微眯起眼,「没关系,接下来太阳要下山,不需要用到太阳眼镜了,只是,路上塞车,到嘉义的觉得书旅可能很晚了。」

「打扰一下,帅小伙,帮我们照张相吧!」中国旅行团的大妈硬是把相机塞给黄金格,黄金格帮她们照了张相。

「我也帮你照,你女朋友呢,来,手机交给我,大妈很会照,别担心——」大妈硬是拿走我的手机,一旁另外两位大妈一左一右,把我俩推近,左边的大妈还把黄金格的手拿起来摆在我肩上。

「一二三~西瓜甜不甜?」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大妈已经拍好,将手机塞还给我,赶去领队旁集合。

黄金格赶紧拿开手,眼睛不敢直视我,「你可以把照片传给我吗?你自己不喜欢的话,删掉没关系。」

我传了照片给他,但是,我并没有按下照片的删除键。

我也说不清楚,我为什麽会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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