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跷课吧。」跟我同在社办的诺艾尔如此提议,她的口吻相当自然,就好像这不是什麽坏事。现在教室里并没有其他人,说话的对象就只能是我了吧。
「突然没头没脑的在说些什麽啊?」把全罩式耳机拨到颈後的我并没有附和她,这不就表示我是好学生,毕竟没有别人在的原因是我也跷课了,诺艾尔的意思应该是指到外面去。
今天是四月初的某一天午後,日本开学的第一学期。我们就读的是一所法国人创办在日本,没有规定制服的私立升学高中。我是前几天才转进来的二年级生,诺艾尔跟我不同,她从去年就在了。这是我们的第二次谈话。
上次谈话的理由似乎是因为班上只有我们两个不是日本人,她便被老师拜托来带我熟悉学校环境了,当时是很想婉拒,但这间学校其实还蛮大的。
「毕竟你也不打算回教室吧?」站在门边的诺艾尔叉着手,看着坐在地板的我。总觉得没有回答到问题啊……
「所以说……为什麽?」我关掉了放在口袋里的随身听,接着缓缓的起身。看来短时间内是不会结束这个话题了,一般不会找不熟悉的人一起逃课吧?难道我被当成同伴了吗?
其实先进社办的是我,诺艾尔是过了段时间後才来的,当下还以为会被阻止逃课。
「嗯……因为我没有跷过课啊。」诺艾尔把右手的食指伸到嘴边。
「哈?」看着她那天真的笑容,我有些傻眼的看着她。总觉得这理由跟那些因为好奇就做坏事的人差不多,还以为会好好带人熟悉学校的,基本上会是个认真的家伙。
并不只是之前的行为,在这所没有制服的学校,诺艾尔的打扮也算相当保守的。服装是类似其他地方的西式制服,只是不知道为什麽是男装。也许是因为方便行动吧?至於发型的话则是有些类似狼剪,并把一头金色的长发用蝴蝶结绑成了低马尾的造型。配上有些俊美的脸蛋,看起来就像个美少年般,实际上在班上也很受女生欢迎的样子。
而跟她白色系的正装穿着不同,我的服装走的是哥德系摇滚歌手路线。虽然没画浓妆跟指甲油,不过银黑色的造型在班上也算相当抢眼了,在加上一头凌乱且遮住右眼的金色长发,似乎已经被当成是走不良路线的学生了,下课时总是很少人向我搭话。在班上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也是很随便的只说了「我的名字是莎宾娜.诺普。出身地柏林。」这种超简洁的说法。
「你……是认真的吗?」我有些好奇的确认了一下,免得发生离开社办就被带回正在讲课的教室这种事情,诺艾尔会这麽做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你可以跟过来看看啊。」不等我的回答,她便迳自的走出了社办。就像是确定了我会跟上去一样,有些讨厌的做法。
但我还是默默的跟上去,反正现在除了听音乐也没其他事情要做。
就像是完全熟悉了这间学校一样,她走过的地方几乎都没有人烟,就连偶尔几个老师经过的路线都了如指掌,很轻易的就错开了。偶尔遇到几个向她打招呼的同学也对应的很自然,该不会有逃离过少年感化院之类的地方吧?由於太过安静,我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怎麽了吗?」离开学校没多久後,诺艾尔便看着跟在後面的我。
「没、没什麽。」因为刚才的想像使我忍不住避开了目光,总觉得好像有点丢脸。
「好像在想些很失礼的事情呢。」见到我的反应,她只是轻笑着。「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现在才发现,我也只是想都没想的就跟着她出来了,并没有什麽其他的目的地,那要到处乱晃吗?可是意外碰到认识的人会很麻烦……
「……那就请你陪陪我吧。」诺艾尔像是相当高兴的样子,总觉得她似乎把这当成是种冒险,没翘过课应该是真的吧。
一路上我都很自然的跟在她的身後,诺艾尔也没打算勉强我的样子。毕竟连朋友都算不上,我们只是谈过两次话的交情。
就跟转入这里的学校一样,我也是这几天才搬到附近的。於是除了跟在诺艾尔身後,我也一边记起了路线。回程的时候就不要麻烦她了吧。我并不是很喜欢被人帮助,会觉得之後必须回报给对方,但我不是那麽热心的家伙。
「到了。」最後我们来到的是一间唱片行,似乎是有些历史的店。从外面就可以看出里面的东西都很旧了,不过几个区的商品倒是蛮新的。
这里还蛮宽广的,就是少了点人的气息。
「你应该会喜欢来这种地方吧?」她指了指我挂在脖子上的耳机,老实说很讨厌这种被人摸透的情况,我应该不是那麽好懂的人吧。所以这里只是默默的点头回应。
「欢迎光临,呃……现在是上课时间吧?」结果才走进店里没多久就被吓出了一声冷汗,看起来这里的人似乎认识诺艾尔的样子。这混蛋……
「哈哈,别这样嘛。你也知道我平常可是很忙的。」诺艾尔一边看着柜台附近的专辑,边轻描淡写的回应。看来是不会把我们赶出去的关系,我松了口气。
对方是个穿着有些随性的日本女性,从乌黑亮丽的长发跟清晰的面容来看,那是种休闲的风格,年纪应该只是大学生……吧?从外表判断的话。
「这倒是真的。你们就随便逛逛吧,但是下不为例喔。」接着那个人不知道为什麽一直盯着我看,是种有些好奇的目光。
「你是她的後辈吗?」
「後辈?不、我们都是二年级……」她不知道诺艾尔的年纪吗?啊不,一般人没事应该也不会去问这种问题,只是我不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个後辈。是因为被看到一直跟在诺艾尔後面吗?
「哼哼……」结果听了我的回答,对方却给了一个很微妙的反应。
「啊、我是莎宾娜.诺普,你是?」
「咦?抱歉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箱崎雅,是这里的店长。既然是诺艾尔的朋友,那叫我小雅就可以了。」像是注意到了自己对客人的失态,雅低下了头。
「那麽、你们随意逛逛就好了,我上去拿点东西。」接着便有些匆忙的离开了,现在店里只剩下我跟诺艾尔两人,不过既然她都逛起来了,我就没向前搭话。
「连这都有啊?」在放着很多日系流行曲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比较冷门的专辑,对此感到有些意外。就买这个吧。
「要走了吗?」
「呃?唔哇--」由於突然有人出现在我的身後,不小心把刚刚拿起来的专辑弄掉了,不过诺艾尔倒是很自然的接住了,好俐落的动作。
「吓到你了吗?」她把东西递了过来。
「没……有。」也许是为了面子问题,拿回商品的我反应有些心虚。「去结帐吧。」我走向不知道何时回来的店长所在的柜台。
「这次算你便宜点。」在我发现有些找零对不起来的时候,雅突然说道。
「咦?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啦,既然你是诺艾尔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对於我的疑问,对方倒是露出了个很爽朗的笑容。其实我跟诺艾尔并没有很熟,这种话就这麽吞了回去了。
「谢谢。」
「真是有礼貌的好孩子啊,跟外表很不符呢。」呃、雅似乎把我不好意思的部份当成在客气了,不过後面那句话是多余的。於是我就这麽默默的走向店门口等着诺艾尔。
「去下个地方吧。」她一跟上来便说道。
我则是像刚才一样走在她身後。我现在才发现,不知道为什麽、对於跟着她这件事我没有排斥的感觉,诺艾尔身上似乎有种莫名的亲和力。
「你肚子会饿吗?」停下了脚步的她转身看向了我。
「点心的话……」嗯,为了不要让自己看起来不太礼貌,现在我决定走在诺艾尔旁边。
「黑咖啡不加糖跟奶精,一份黑森林蛋糕。」最後我们去的是一间有卖很多甜点的咖啡厅,这里装潢蛮漂亮的,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香味,诺艾尔似乎是个品味不错的人。
店里播放的是由弦乐器演奏的音乐,不是我喜欢听的类型,但音量不会很大,轻柔的声响并不会让人感到不快,感觉连心情都被沉淀了。
诺艾尔那边也点完单後,服务生便离开了,因为不想盯着对方看,我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接着有些无聊的用左手搓揉起右手的拇指来。
「那个……」也许是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气氛,诺艾尔率先开口,不过没有直接丢出话题,等到我看着她才继续说下去。
「除了听音乐,你还有其他的兴趣吗?」她的视线在我跟桌上来回,也许是我这边盯着太认真了,让人感到有些不自在。
唔……应该要认真的回答她吗?因为算不上有交情的关系,我正在斟酌这个话题。
「不好意思。」店员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两杯黑咖啡、一份黑森林蛋糕、还有冰淇淋松饼,餐点都到齐了。」
居然会有人选在松饼上面放冰淇淋的口味,我有些好奇的看着诺艾尔那边。虽然有听过,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实物。
看着我的诺艾尔只是默默的切下了一小块,接着用叉子递了过来。「要吃吗?」
「嗯,谢谢。」我把自己那份放着黑森林蛋糕的盘子往她那边移动,等等也分她一点吧。
只是跟说的不一样,诺艾尔把盘子推了回来,把东西放到我眼前。「我喂你吧。」
「呃!」听到不是很意外的回答,我整个人愣住了。诺艾尔并没有理会我的反应,只是轻笑着摇动手中的叉子。
「呜……」瞄了一下四处没有人在看这边,我赶紧探出身子,把右眼的浏海拨到耳後。诺艾尔才把东西放到我能触及的距离。有种冰凉的甜味在口中扩散。
「怎?」因为一直被盯着看,我露出有些疑惑的眼神。
「啊、没什麽……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
「嗯……」看来是刚刚拨开浏海的时候被注意到了,我的右眼跟蓝宝石色的左眼不同,是琥珀般的黄褐色。以前常常会有人好奇,所以我就习惯性的把头发留到可以遮住右眼的程度。
「谢、谢谢。」诺艾尔的态度并不是好奇,是一种由衷的赞美,不会让人感到不愉快。除了熟识的人以外,很久没看到这种反应了。
「味道怎麽样?」
「嗯……还不错吧。我是第一次吃这种口味的。」
「嗯,你喜欢就好了。」诺艾尔拿起了咖啡,喝的方式还蛮优雅的,有点像外国的绅士。毕竟本来就是法国人。
「除了听音乐,偶尔还会作曲。」我切起了自己的那份蛋糕。
「咦?」因为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回答她的问题,她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该你罗。」我若无其事的把叉了蛋糕的叉子伸了过去。
「啊、不用了,感觉很不好意思。」
「喂!」没想到诺艾尔就这麽直接讲出来了,可恶、真是太过分了。不管、我一定要叫她吃下去,当然是用喂的。我边这麽想着,边露出有点生气的样子给她施加压力。
「呜唔唔唔--」结果她还是很乖的吃下去了,这时安静的店里传来了点不是音乐的声音。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才发现至少有三个人看向这边。
他们很快就转移视线了,不过还是让我非常的後悔……刚才的气势都不见了。
「怎麽了?」坐在我正前方的诺艾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恶、为什麽只有我要赶到丢脸啊。难道的不好意思只是随便说说的吗?
「没什麽。」尽可能用什麽是都没有发生的态度混过去好了,我边这麽想着边嚼起蛋糕……有樱桃酒的味道,还不错嘛。我有点意外,因为现在很多黑森林蛋糕都不加酒了。
「对了,因为你是二年级才转进来的,现在有加入社团吗?」诺艾尔切着盘子上的松饼。
「没有。」虽然有点不礼貌,我继续吃着蛋糕。
「加入音乐类型的?」接着诺艾尔也开始吃了起来。
「呃、不用了,毕竟已经过了一年,感觉人际关系都已经成形了。」
「那……」诺艾尔有些欲言又止。「……要加入学生会吗?那里人不多,比较不会有上下关系吧。」
「不了,我不适合做那种事。」
「呵……」像是在赞同我的话,她轻笑了起来。我们之後就只是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在谈话了。东西吃完後也没有离开,诺艾尔就只是默默的看着店里的杂志,而我则是戴上耳机用随身听音乐。因为不是个喜欢讲话的人,我觉得这样消磨时间也不错。
「那麽、我该回学校了。」不知过了多久,诺艾尔看了下自己的表。
「咦?」那你出来干什麽啊?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疑问,她便回答:「毕竟还有事情要处理。」
「什麽事?」平常我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但也许是今天意外的缘分,我说了个不像我会说的话。
「啊、我没跟你说过吗?」
「嗯?」
「我啊……是罗亚尔学园的学生会长喔。」